地里的小麦渐渐黄了,程长泰从自家麦田里捻了几颗麦穗丢嘴里,一尝心里就有了数。
他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乡曲悠悠回了家。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裹着外出忙活的人回家,程家几个兄弟在镇上打短工,每人每日能得十来文钱,但也不是天天有活,靠运气碰。
程大把今日得来的钱交给亲娘,老陈氏数了数,抬头扫了大儿子一眼,程大垂下眼,“娘,怎么了?”
其他三兄弟虽然在旁边休息,此时也不禁绷紧了身子。
老陈氏收回目光:“没什么。”
家里的儿子媳妇都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的共识,外出找活得来的钱,每人扣下两文钱,有时候挣的多就扣三文钱,剩下的大头交公。
程长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少顷吐出一口,对儿子们道:“你们等会儿去把镰刀拿出来磨一磨,明天下地割麦子。”
程大应声。
程青言抬头看了看天,最近几日都是晴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吧。
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乡下人家看天吃饭,次日天还未亮,程家一家人就起了,除了老陈氏和较小的两个孙女在家里做饭,其他人都出了门。这个时候程家人多的优势就出来了,乌泱泱一群人到了麦田。
天边透出亮光,将洒落的汗珠照的晶莹,程大四兄弟正当壮年,他们熟练地割着麦子,很快跟其他人拉开距离。孙辈们见状奋力追赶,程抱珠和程抱容麻利地跟在后面捆麦,程青言和程青良辅助。
旁边麦田里的人看了一眼,羡慕的不行。干农活的时候人多就是好。
当其他人还在吭哧吭哧割麦子,程家人已经把麦子送去打麦场了。碾打之后就是晒,每一步都在跟老天爷抢时间,程青言和兄弟姊妹轮流守在晒场。
忽然鼻上一凉,程青言惊的跳起来,“是不是下雨了。”
众人抬头看天,刚才还蓝天白云,这会儿就阴了,程青良二话不说往家里去叫大人。
晒场上只看到人影拿着撮箕撮麦子,天上滴落的雨珠也更频繁,众人心都提起来了。家里大人急吼吼跑来后收麦速度暴涨,等所有麦子收起来,大雨倾盆而下。
程青言站在檐下,感觉手脚都是软的。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旁边的大人笑道:“青言小子还真是机警。”
程青言不好意思般低下头,程三咧着嘴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
大雨只下了两刻钟,中午时候大地就干的差不多了,众人又重新把麦子拿出来晒。
等到麦子终于入库,程家所有人都瘦了一圈。于是老陈氏带着大儿媳妇去镇上赶集,回来时除了酱油盐和针线等用品,最醒目的就是那块两巴掌大的肥肉和一副猪下水了。
家里人盯着猪肉咽口水,程青言也不例外,程青良都不往外跑了,跟在老陈氏身后转。
老陈氏气笑了,使唤他:“去提一撮箕草灰来。”
猪下水不太干净,老陈氏怕几个媳妇弄不好糟蹋了荤腥,所以自个儿来。
她坐在水井边,程青言给她打水,等程青良把草灰带来,老陈氏抓了一把草灰麻利的搓洗,两个小孩儿蹲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
吴氏刚从屋里出来,见了这一幕哭笑不得,恰逢杨氏过来,吴氏还想跟三嫂子聊两句,就听到杨氏低声愤愤:“饿死鬼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