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心里打鼓,也不知他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于是把饭盒放到一边,询问他需不需要自己陪着。
秦远泛眯着眼睛,又把灯调亮了许多,才似看清裴山。但他人仍是静默的,没了平日里的刁钻挖苦,裴山反倒不太习惯。
“我写了封绝交书。”秦远泛叹口气,说:“你帮我看看措辞?”
“绝交书?!”裴山心下一惊,低头看到案上放着一卷茅草纸,上头拿钢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堆,明白秦远泛这是早就知道了,“你大可不必这样!”
字迹潦草又用力,能看出作者当时有多激动。纸张上还有斑驳的水渍,像是哭过许多回的产物。
“远泛……”裴山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拍他的肩,“凛欧一定是有苦衷。我们认识他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人品么?”
“知道。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像个傻子。”
秦远泛看起来像是自己做过许多次斗争,因此再提起这种事,竟是心平气和地说:“正是因为知道,才要跟这种人一别两宽。”说完他抬眼看着裴山,“你不觉得可怖么?我们仨当初讨论怎么迁、书如何能搬更多、怎样能让学生的教学不打折——他说要把论文写完、要用资料库,好,让他写——可他一转头,就委身敌人?!”
裴山抖着抓起纸,努力辨认了半天,只认出“不复相见”之类的寥寥字句。
这顿饭吃得两个人都毫无心情,接下来的课裴山也上得兴致缺缺。不过,大约一月以后,他还是看见了绝交书的全文——秦远泛仔细誊写了一遍,寄给了《晚报》。
[与政治学系教授王凛欧绝交信。
凛欧善言,善行。十七入北大,二十三与我一同受聘雁城,素爱草木玩物等……]
王凛欧自然也看到了这封信,印在《晚报》最正中央的版面上,还附上硕大的图片,生怕别人看不清秦远泛那鬼画符似的字体。
“秦远泛你幼不幼稚啊!多大了,还搞绝交?欺负我联系不上你们是吧?”王凛欧笑着摇摇头,却仔仔细细把全文通读了一遍,然后把报纸锁进了抽屉。
教务室门口总能响起不同国家的语言。他能听懂,但他每每都宁愿费点劲,用中文交流。
这次也是一样。新来的教务秘书说下午的课调休,王凛欧便背着自己肥大又空的包,往图书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