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见面的时候,那语气里醉醺醺的挑.逗不再,而是温柔且沉稳的,却好像隔了层纱,和树林里总是笑着的乌泽德雅将军不同。
这是梁丘越初,也是皇室的大皇子,是戴上面具后他从未接触过的那个人。
梁丘越初打了个手势,按着师晓瓀的手就松开了,omega后退了半步,便被面前的alpha给捉住了手。
“大皇子殿下……”师晓瓀下意识地挣了挣,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能与alpha抗衡的力气,却惊讶地发现,梁丘越初像是怕伤着他一样,并没有很用力。
omega轻轻把手抽.出来:“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些认为。”
“我和……四殿下已经有婚约了,这不合规矩。”
alpha似乎对他口中的“规矩”二字嗤之以鼻:“规矩是由规则定的,这个国家,我就是规则,他的东西,也都是我的。”
“瓀瓀,我知道你和那家伙之间并没有感情,他能给你的,我能做到更多,为什么我不行?”
“我……”师晓瓀记得他哥给他承诺过,只要他不想,四殿下是无法强迫他结婚的,可要是换做大皇子,就不同了……
大皇子是未来的一国之主,也是梁丘一族族长的嫡孙,不论是哪个身份,他的婚姻不可能作儿戏,因此这许久以来,一直都未订婚。
师晓瓀不知道这事为什么会落在他身上,他这才明白,原来先前去梁丘的地界是在做什么……他竟然是先被梁丘一族给承认了!难怪那些梁丘的下人会对他如此尊敬,感情都把他当作……
他或许可以拒绝皇室的婚姻,但梁丘一族,恐怕全世界都没人得罪得起,就连现任的帝王在丧妻以后,也为了弥补做了非常多的牺牲,称之为当狗也不为过……
师晓瓀这回是真的慌了,他要是拒绝,整个师家可能都会沦为全世界的公敌。
omega越想越害怕,几颗晶莹的泪珠穿过盖头与脸之间的缝隙,砸到了地上。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面前这个alpha是真心喜欢他的,或许还会心软,但梁丘越初见他哭了,却是半点安慰都没有。
梁丘越初并没有逼他,只是站在一旁,让众人一起等着,等omega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所谓,但他作为大皇子,作为梁丘一族的继承人,不可能会闹逼婚强迫这种笑话,让世人诟病。
师晓瓀从没觉得这样无助过,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能够站在他这边的人,他甚至就要这样嫁给一个他完全不熟悉,只见过一面的alpha。
他不愿意这样。
可是又能怎么办……
“我说兄长这段时间忙什么去了,原来是回来祭拜先祖,怎么不和弟弟说一声,也好给族长带点孝敬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梁丘越蕴似乎不像众人印象里那样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短短几句话就把师晓瓀给摘了个干净。他缓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师晓瓀旁边,随后拨动了一下那重工刺绣的盖头。
“瓀瓀,怎么出来玩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哥哥们找你都着急了。”梁丘越蕴动手轻轻把小孩儿给划拉到自己身后,“还有啊,祭祀的时候可不是穿的这身,衣服虽然好看,但不能乱穿,知道么?”
梁丘越初好笑地看着梁丘越蕴睁着眼睛说瞎话:“弟弟好像很闲的样子,不过你这是,打算对兄长的未婚妻做什么?”
“咦,这竟是兄长的妻子么,我还以为是我们家瓀瓀,毕竟信息素味道都相同,不会是我认错了吧。”
“梁越蕴,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不要打扰你大哥成亲。”一旁的司仪毫不客气地赶人道。
“大哥成亲,做弟弟的自然不敢打扰,只是我的未婚妻也不见了,弟弟无能,只好来找兄长帮忙。”梁丘越蕴丝毫不退让,也不计较梁丘一族的人并不承认他姓梁丘,只是他和梁丘越初同出一父,他们才会承认他们是兄弟,否则,恐怕连最后的情面都不会给。
“果真如此,我这做兄长的自然会出力,只是越蕴,在兄长的订婚典礼上胡闹,可不是一个好弟弟的作为吧。”
“越蕴只是寻妻心切,兄长莫要怪罪,只是弟弟瞧这新娘子和我家那位身形一模一样,兄长真的没认错人么?”
“怎么会,小石头,你告诉他,我究竟有没有认错人。”
听这二人扯皮半天听得头晕眼花,还被扣上一口锅的师晓瓀:“……”
他能说认错了吗?
梁丘越蕴保得住他吗?
师晓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他的盖头掀得快要翻起来,可这盖头是重工刺绣,任凭这风再大,竟然能堪堪保持不掉。
师晓瓀的心脏砰砰跳起来,甚至自己都想帮忙吹一吹,忽的一颗小小的石子擦着他的脸飞过,带着那盖头一起掀了出去。
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即便是梁丘越初,也不好再指鹿为马了。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以前没参加过祭祀,被吓到了吗?”梁丘越蕴走到二人中间,把师晓瓀和梁丘越初隔开,顺带伸手把omega脸上的泪痕轻轻拂去。
“虽然我知道你心急,但是我答应了你哥,会在你成年之后再娶你,瓀瓀要是喜欢这身行头,改明儿我给你做一套,但是绝对不能穿着这个和人拜堂,知道么?”梁丘越蕴一字一句缓缓道,像是在和omega讲道理,却又彻底把梁丘越初给排除出去。
“以我们梁丘一族的规矩,十七岁订婚之后,就是生同衾死同穴,一辈子都不能再分离了。”
师晓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alpha,心中竟然冒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还好他还没和梁丘越初完成仪式,还好这一切都被梁丘越蕴打断了……
至于那一阵风。
这山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起妖风呢,还正好会有一颗石子把他的盖头给掀了。
哥哥们来了吗?他们是不是在附近?
师晓瓀还真有些心急了,他伸手往梁丘越蕴的袖子上一牵:“知道了,殿下……”
梁丘越初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兄长,我家小孩儿不太懂事,给您惹麻烦了,回去之后,我会好生和他讲一讲规矩,就不打扰您和长辈们的祭祀了。”梁丘越蕴接到人就准备开走,以防夜长梦多。他今日带了不少人过来,在这么多见证下,梁丘越初也不可能明抢,只能放人。
师晓瓀被梁丘越蕴拉着,一路小跑着往山下赶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便看见了隐于人群中的另一个alpha。
刚才的石子,似乎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那人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侧,转头不看他了。
蜿蜒的山路遮挡了他的视线。
下山没几步,甚至还没到半山腰,师晓瓀就见到了在半山腰上侯着的人。
父母,哥哥们,全都在这里等他了。
师晓瓀一把扑进洛瑜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辛苦你了。”这是师景昭第一次对梁丘越蕴表达谢意。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梁丘越蕴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怯意,好像刚才不是他和全世界最神秘、也无人敢惹的势力对抗过一样。
“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情,还需要协商。”
“嗯。”众人各自上了车,洛瑜的身体不好,在接到师晓瓀之后就整个人垮了下去,没和众人一起回师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地方先住下调整。
梁丘越蕴和其他人还有事需要商量,师晓瓀便和师明渊、戚宁一车,由卫年和另一个人轮流把车开回去。
虽然身心俱疲,师晓瓀这段时间睡得实在太多,现在还是正午,根本睡不着。
戚宁给他准备了他以往爱吃的食物和果汁,omega却几乎没有胃口,也不怎么说话。
之前因为陆行知的事,omega已经消瘦了好大一圈,如今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调理得更加清瘦,看上去一点肉感都没有,实在让人心疼。
戚宁的哄法在师晓瓀这儿不管用了,退后还是师明渊给小孩儿喂了点东西。omega看上去似乎还压抑着情绪,只是……似乎碍于外人在场,因此并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这个发现让戚宁几乎是能感受到生理上的疼痛,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师晓瓀,相比起他,更依赖师明渊一些了。
“我去后厨的房车那边给你准备点下午茶。”戚宁换了车,剩下的就只有师明渊了。
omega吸溜了一下鼻子,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一点点释放出来,最后哭累了,在少年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私人飞机上了,师晓瓀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没有星星,下意识又去找师明渊。
“醒了?”
“嗯。”师晓瓀睡觉的时候眼睛被冰敷过,倒是不算特别难受了,只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又发泄了一下午,现在未免有些饿。
“去漱口,晚饭给你温着了。”
“好。”
师晓瓀这回几乎没让人哄,自觉地就吃了不少,等他慢条斯理吃完,飞机也快降落了。
“哥……”omega看向窗外的夜色,用手勾了勾师明渊的手指,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大的波澜,像是已经放下了什么似的,平静得令人心疼,“我是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师明渊握着他的手指捏了捏:“没有。”
“……”师晓瓀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的任性会给师家带来麻烦的话……”
“瓀瓀。”师明渊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去想那些如果。”
“没有如果,也不用担心。”
“师家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的。”
omega点点头,却没应声,或许是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月色太深,城市却还没陷入寂静,世界上依旧灯火通明。
师晓瓀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回去之后就乖乖睡觉了。可是戚宁走后,床上的人却睁开了眼睛,看着层层叠叠的窗幔怎么也睡不着。
omega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叹了口气,起床下楼倒水喝,却意外发现书房里还亮着光。
他心脏跳得有些快,还好走廊上也铺着地毯,走过去几乎听不到任何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