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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将王婶做的糕点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走到对面街道的花店先买了一束开到正好的香水百合,接着骑车去了公墓。

岁寒的妈妈死在距离清明节很接近的日子,来到公墓的时候还能看到很多清明节前夕扫墓的人。他抱着花拎着糕点走向母亲的墓碑处,却是在母亲的坟前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在此之前,他从未在扫墓的时候见过年国华,也不曾听他说过自己来给母亲扫墓。

年国华穿着肃穆的黑色服装,立在坟前,岁寒站在他斜后方的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向前走动。

他原是想等到年国华走了,自己再过去,奈何自己站的地方来了新的来扫墓的人。他便只好让出位置,只是这下身形便暴露在年国华视线范围内了,再躲闪只会显得更难看,于是只要硬着头皮走上去。

“爸。”岁寒走到年国华身边,同从前一样,向他不咸不淡地打招呼,年国华偏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也只是‘嗯’了一声。

相对无言十多秒,岁寒蹲下身,将王婶做的糕点整整齐齐码放在坟前的白瓷盘子上,接着把带来的香水百合放在坟前。这会儿才发现,在那束香水百合旁边还拜访了两束花,一束白玫瑰与一束浅黄色的菊花。

岁寒只当这是年国华送来的,没有多想,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只是碍于年国华在场,那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跪在坟前,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诉说完想与母亲倾诉的话后,他才站起来,同年国华说:“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母亲。”年国华说。

“为什么偏偏今年来,之前不是一直不来的吗?”对于自己母亲的事,他一直无法原谅年国华。岁寒平日里与年国华见面时会尊敬他,会每个月按时给他寄生活费,有时候甚至还要帮他收拾烂摊子,单纯的只是因为年国华是他父亲罢了。

有时候岁寒也很想干脆地跟父亲断绝关系,可他又狠不下这个心,大抵血缘关系要真正一刀两断是很难的吧。

“我来了,每年都来,”年国华说道,“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找各种理由出门,来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岁寒诧异地望着年国华,很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一个搞外遇搞到老婆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后来还把小三娶进家的人,他既没有办法原谅,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个男人连老婆临死时都不去看一眼,现在却说每年都会来老婆坟前扫墓?

年国华偏过头,看了一下岁寒的神色,说:“你不愿相信也是正常的,放在十多年前,我也是不相信的,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母亲不是爱,只是习惯。可偏偏……直到我失去一切的那一刻,才知道你母亲是个多好的女人,才追悔莫及,为什么当初我没有好好珍惜她。”

不知是周围的气氛感染了他,还是他真的有所感悟,年国华的态度和从前相比可谓是大大不同,他像是卸下了身上坚硬的外壳,变成了一个真正忏悔过去的男人。

然而岁寒经历了和母亲很像的事情,这使得他与母亲有些感同身受,因此对年国华的话有些不为所动。他凝视着坟墓中央那张照片上母亲的微笑,说:“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