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巨力下压,骨骼筋脉移位作响,呼吸间好似刀子凝成的气流入肺,在体内反复刺穿割裂,让人恨不得停下,趴着,来缓解万钧重力压身的疼痛。
裴惜惜咬牙,调整呼吸节奏,调动四肢五骸全部力量撑起,因太过用力,青筋鼓起,毛细血管破裂,从毛孔里渗出黑血来。
肌肉筋骨反复撕裂,身体短时间内强行适应重压,这于修士肉.身而言大有裨益,筋脉在反复伤愈中变得更为坚韧,骨骼在重力反复淬炼中更强劲,只是这过程,很痛苦。
基础炼体课,除了炼体,磨砺更多的还是心性、耐力和韧性。
这与第六天杀蛛潮时的感觉类似但又有些不同,都是极限运动,都很考验毅力和韧性,不过杀蛛潮让人有时间做足心理准备,且生死危机压着,让人不敢有放弃念头;而炼体峰跑步,从一开始就是高压作业,且没有生死界限,极易心理破防,产生放弃之念来。
途中裴惜惜好几次就想放弃,想趴在地上休息,不过硬是凭着对饱肚子的执着,赶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一圈。
她此时情况不太好,血似汗似的流,像是从血池里滚了一圈出来,眼神也有些扩散,在濒临昏迷的边缘。
教课的金丹师兄好奇地瞅了她两眼,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新人弟子里,你还是第一个准时下课的。”
他痛痛快快的在玉书上,明珍二字后边画个勾,又道:“你可以下山了,对了师妹,炼体峰东边有一个寒潭池子,你有事没事可以去寒潭泡一泡,寒潭淬体。”
“多谢师兄。”裴惜惜朝上课师兄拱拱手,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刚下炼体峰,被压制的灵气又重新还回来,快速滋润她的筋脉根骨,将被重压压出的暗伤清扫一空。
裴惜惜活动活动身子,感觉自己力量再次变强,身体又轻盈几分,露出满意之色。
所有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她去东边,果然瞧见那金丹师兄说的寒潭——寒潭位于山壁前边,两三米宽,上边泛着雾白色的寒气。
她走近,伸手试探下温度,寒凉如冰,寒意透骨。
裴惜惜:“……”
货真价实的寒潭。
她跳了下去,瞬间冻得牙齿发湛瑟瑟发抖,眉梢眼睫毛,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
她一边嘶哈缓解寒意,一边用潭水洗脸,洗头,至于身子,不用洗,掐个诀,就能让血痂脱落;而她身上穿的太渊宗黑色道袍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法器,自备清尘功能,在潭水里泡一泡,便焕发如新。
裴惜惜洗脸洗头,不过是凡人习惯,感觉不洗一洗,就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没泡多久,裴惜惜便从寒潭起身,双脚健步如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文德峰。
第三四节课,是基础文学课,学识字,学写字。
教室里,全是一群六七岁刚开蒙没多久的娃娃,裴惜惜站在其中,颇有种亭亭玉立鹤立鸡群之感。
她盯着这群娃娃,暗自嘀咕,太元界的凡人启蒙这么普及,全都六岁便学会识字写字吗?怎么没有十二三岁以上的凡人过来学习?
裴惜惜并不知道,六岁到十岁,以及十岁以上的学生,不在同一个地方上课,因为十岁以上的学生更自律,接受能力更强,他们的学习进度会更快。
昨天颜今歌在两堂课之间犹豫片刻,替裴惜惜挑选了幼儿文学课。
幼崽刚出生,幼儿没毛病。
当然,颜今歌还有一个考虑便是,裴惜惜没抓过毛笔,幼儿文学课的老师教得更详致,更适合打基础。
阵法,符箓,画画、书法等,都离不开毛笔,基础自然是打得越牢越好。
这一切裴惜惜并不知道,她站在小学生队伍群里,羞愧又坦然。
而教室里其他小学生都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好奇,似是不解,裴惜惜一个‘大人’怎么和他们一起上课。
坐在裴惜惜身侧的小女孩仰头,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是长得太着急了吗?”
裴·青春年少·美.少.女·惜惜:“……”
好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长得着急。
她揪揪小女孩的发揪揪,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是你长得太不着急了。你今年是不是只有三岁?”
小女孩摇头,道:“没有,我今年六岁了。”
裴惜惜恍然,“看你身高,我以为你才三岁呢。”
小女孩:“……”
她望着裴惜惜,嘴角下撇,眼眶盈泪,委屈不哭。
没忍住。
她“哇——”地一声哭出声,“你个大坏蛋,你才三岁。”
裴惜惜眼疾手快地给小女孩嘴里塞块糖,并道:“谢谢夸奖,美.少.女永远三岁。”
感觉到嘴里甜滋滋的,小女孩顿时不哭了,她含含嘴中的糖块,坚强的将眼泪抹去,问:“美.少.女永远三岁吗?”
裴惜惜道:“当然。”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我今年也才三岁。”
裴惜惜没忍住乐出声,揉揉小女孩的头。
这时,上课老师进来,瞧见裴惜惜,眼底闪过意外,不过她没说什么,声音轻柔地开口:“学子安静,上课了。”
随着这话落下,一道威压跟着落下。
这威压温柔又强势,不会让人害怕,但又强硬地让人无法违抗。
众小学生乖乖的坐回位置,不敢再讲小话。
裴惜惜视线落到那名金丹讲师身上,暗自感慨,真温柔啊。
金丹讲师鹅蛋脸,新月眉,望之和蔼可亲,听她说话如沐春风,也只有这样亲和力十足的人,才能让这群小学生听话吧。
裴惜惜敛下心神,认真听课。
下完课,裴惜惜与文二雅他们一道去食堂吃饭,下午去上基础剑术课和道经课,吃过晚饭,又上基础材料课和基础妖植灵植课。
上完课,已经月上中天,裴惜惜走到飞鸟苑,见蓝雕等在那儿,心下一喜。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预留了一只灵鸟,不然灵鸟傍晚归巢,这么晚她还得走回去。
她趴在蓝雕的背上,手摸摸蓝雕顺滑的羽毛,开口道:“辛苦你加班了。”
蓝雕没开智,没法给裴惜惜回应,裴惜惜也不需要它回应,她翻个身,忍不住委屈道:“一天十二节课,委实不是人干的。”
“回去不吃个饱,对不住我今天的拼搏。”
思及颜今歌的魔念,裴惜惜疲惫一扫而空,她还能再拼一百年。
不过,等她从宝剑锋走回无霜峰时,她心气顿时长泄如虹,算了,还是一年吧。
刚踏出梅林,裴惜惜看到颜今歌站在院子门口。
裴惜惜面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小跑过来,仰头问:“师父,你在等我吗?”
颜今歌道:“不是,我在看梅花,今天的梅花开得真好。”
裴惜惜才不信,这梅花天天开,哪有什么变化?不过师父傲娇就傲娇吧,她不戳穿。
他伸手折下一只红梅,递给裴惜惜,道:“拿着,插进你书架上那只影青瓷瓶里,为你房间添几分生气。”
裴惜惜笑嘻嘻的接过,表情像偷了油的耗子,她快乐地奔向自己房间,边跑边嚷道:“师父,你快回房间,我放完梅花就给你治病。”
颜今歌挑眉,转身往回走。
他这个小徒儿,也不太老实,明明是自己肚子饿了想吃魔念,却说给他治病。
不过,依旧可爱。
熬过第一天,裴惜惜快速适应高强度学习,一年下来,修为连跳两级,肉.身也夯得坚实。
一年后,初入宗的练气修士全从初级学院毕业,由各自师门教导。
裴惜惜快乐地抹掉所有课程,大声宣布,“走,去太渊镇,喝酒庆祝。”
狐玖玖跳到裴惜惜怀里,也兴奋地嚷道:“去去去,我要吃烧鸡。”
文二雅挑眉,道:“惜惜,不是你说的,未成年不得喝酒?”
上次她请裴惜惜喝酒,裴惜惜以此为理由拒绝。
“不管不管,今天我成年了。”裴惜惜耍赖地开口。
一朝解放,只想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痛痛快快释放这一年的压抑。
“可是惜惜,你不是永远只有三岁?”文二雅继续打趣。
裴惜惜的那句‘美.少.女永远三岁’也算是出了圈,先是那些女娃娃挂在嘴边,然后被那些女娃娃们的师兄师姐知道,一下子各个峰头的师兄师姐都知道了。
于是,裴惜惜也出名了。
得知这事时,文二雅笑个半死,惜惜真是幼稚又可爱,居然跟小娃娃计较,还一本正经的欺骗对方。
“纠正一下,我只有一岁零两个月。”裴惜惜竖起食指摇了摇,歪着下巴笑,“我们魔灵一族,我流成年。”
狐玖玖尾巴绕过裴惜惜肩膀垂落,偏头望向裴惜惜,好奇地问,“什么叫我流成年?”
“就是我说我成年了,我就成年了,不接受反驳。”裴惜惜捏捏她的爪子,又捏捏她动来动去的耳朵,往飞鸟苑方向走,“走咯,吃烧鸡去。”
文二雅跟上,乐道:“你这不是耍赖嘛。”
“我不听不听。”裴惜惜捂住双耳,加快脚步。
路亦平贺晏然和鹤白羽跟上去,鹤白羽双开双翅,优雅地落到裴惜惜身前,道:“坐我背上,我载你们过去。”
狐玖玖摔下跳上去,哈哈笑道:“也好,省了几十块灵石。”
其他人相继坐了上去,鹤白羽昂头清唳,道:“坐好了,起飞。”
他双翅一扇,飞上青天。
到太渊镇飞鸟苑下,鹤白羽抖擞身子,优雅地收拢双翅。
裴惜惜一行人从鹤白羽背上跳下,狐玖玖与鹤白羽吃下化形丹,一行人目的明确的往酒楼方向走。
“去有家酒楼。”狐玖玖开口,“我师姐说,他家的烧鸡一绝。”
文二雅道:“我师兄也推荐了,他说那儿的烧刀子十分正宗,下酒菜也够劲。”
路亦平道:“诶,你们师兄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酒楼啊,巧了,我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她说这家酒楼是厨修开的,味道比起其他酒楼是要好,当然,价格也更贵。”
众口一致地夸这家酒楼,裴惜惜拍板道:“就去这家。”
有家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大厅内饭桌几乎坐满。
问过茶博士,得知没有空余座位后,一行人领了号码在门外等,等旁人吃完,空出一张桌子,才又重新走进去坐下。
裴惜惜将菜单递给狐玖玖,环视周围一圈,道:“太渊宗弟子挺多的。”
路亦平道:“是挺多的,有家酒楼在太渊宗弟子里有口皆碑,太渊宗弟子来太渊镇吃饭,都乐意到这儿来。”
说话间,他们旁边那桌吃完,五名太渊宗弟子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