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面饮茶,一面说了好些时候的话。
晚些,将近入夜的时候,陈惑来寻陈倏,陈倏暂离。
就剩了何茂之和王威一处。
何茂之好奇,“威叔,你同姐夫是怎么认识的?”
茂之是见他们二人相处融洽,威叔对姐夫恭敬,但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来看,威叔应当不是万州旧人,而且如今威叔也是晋博侯了,但仍对姐夫忠心,姐夫和威叔之间的感觉多像旧识,老朋友,还有他也说不到的主仆还是君臣……
正好陈倏不在,王威笑了笑,“茂之公子,想听吗?”
茂之坐端正了,点了点头,“嗯。”
王威给他斟茶,“那时三四年前的事了,说起来,时间倒也过得真快。也是从那时候起,朝中腐朽到了极致,各地诸侯和封疆大吏各自为政,不怎么受朝中约束,也相互兼并,偶有战争,我早前在的明州就这么没了,我当时带着手下一帮兄弟,流落到了万州,我们这样的人当属不速之客,要么被收编,要么被驱逐,我早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遇到侯爷。”
茂之好奇,“姐夫怎么了?”
王威一面饮了一口茶,一面笑着回忆道,“那个时候的侯爷其实年纪也不大,也就十八岁上下,我早前也听说过万州出事,当他是傀儡,都不知道那时候万州上下都听他的。他当时没有收编我们,也没有驱逐我们,而是说江城以西八十余里处有山贼,万州的兵近来忙于收成,没有时间剿匪,让我们去一趟,他付酬劳,让我开个价,我当时就惊呆了。”
“然后呢?”茂之也惊呆了。
王威叹道,“我们那时候空有一腔抱负,却如丧家之犬,也不想被万州收留,侯爷忽然开出这个条件,我们就真的去剿匪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吧,确实又回了万州,侯爷按照当时谈好价格的两倍给了酬劳,然后说西边闹匪患,你们要不要去?我们当时又惊呆了。”
茂之也跟着再次惊呆了,“那去了吗?”
王威点头,“去了啊!那一年半载,我们也没干什么旁的事情,尽在万州地界内到处替侯爷剿匪了,久而久之,我们也渐渐有了名声。最难的那个时候,侯爷帮了我们,并且给了我们尊严,不让我们难堪,我们有事也会找侯爷商议,侯爷会替我们拿主意,所以我们同侯爷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后来,侯爷才同我说,他也尝过丧家之犬的滋味,没什么不可以东山再起的。”
提及此处,王威眼中还有笑意,“那时候侯爷知晓我们不愿意留在万州,早前的民洲其实有一部分因为分赃不均并入了态州,态州同丰州和万州都交接,但其实是个空壳子,当地百姓屡遭山贼和流匪的轮番洗劫,那个时候文博侯也没办法,匪患一众,赋税就无法收上来,所以文博侯向侯爷求助,那个时候侯爷就同我说,时机到了,可以去态州了,态州没有驻军,你们可以安定下来。我们就是那个时候去的态州,在态州建立了当地的驻军,并且逐渐壮大。所以军中一直信赖侯爷,也感激侯爷,直至后来同侯爷一道随陛下起事,义不容辞。”
王威看向茂之,温和道,“我们态州驻军都愿意跟随侯爷,不是因为敬平侯早前如何,而是因为有侯爷的敬平侯府和旁的侯府不同,所以王威无论是驻军首领,还是晋博侯,都以敬平侯为尊,茂之公子,整个态州驻军都如此,侯爷在我们心中,就是君侯……”
王威言罢,又朝何茂之笑了笑,何茂之也莞尔。
正好陈倏折回,见他两人仿佛说了什么一般,关系比早前要熟络不少。
“说什么了?”陈倏一面撩起衣裳的前摆,一面落座。
何茂之笑道,“威叔刚才同我说,怎么和姐夫认识的?又怎么和姐夫一处的?”
“哦”陈倏会意笑了笑,又问,“那他有没有同你说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带着一帮人,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当着我的面,肚子咕噜咕噜叫着,还把我们侯府的存粮都要吃空了?”
陈倏说完,何茂之险些笑出声来。
结果王威握拳轻咳两声,“这一段没说。”
何茂之再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陈倏和王威也都笑起来。
……
谷城短暂相聚,第二日陈倏就带了茂之离开,继续往江城去。
王威同陈倏辞别,陈倏交待一声,“威叔,魏昭庭早前同见明到过愗城一趟,近来在朝中行事,稳妥为上。”
王威拱手,“侯爷放心。”
放下帘栊,马车驶离了谷城。
等目送陈倏的马车消失在眼帘,王威等人才跃上马背,朝相反的方向去。
……
车轮滚滚,继续向南驶去,何茂之看向陈倏,“姐夫,我们稍后去哪里?”
“来。”陈倏展开手中的地图,“这里是桃城,我们是从桃城出来的,然后绕行东边,来了谷城见威叔,江城是在这里,我们中间还有这一段路,正好有几位重要的叔伯朋友,年关前要见一见,然后从再西行回江城。”
何茂之看了看地图,“淼城!”
陈倏颔首,“淼城在这里。”
何茂之忽然叹道,“要从淼城到江城好远啊……但是从淼城到了桃城,再从桃城到江城就近了好多。”
何茂之说者无意,但陈倏原本心中就有鬼,便是听者有意,于是陈倏悠悠叹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何茂之没反应过来,只是笑了笑。
陈倏心中唏嘘,总不能一上来就让你姐去万州,那不昭然若揭吗?
他这么聪明,当然知道循序渐进。
正好何茂之问起,“那姐夫,姐姐和祖母,还有我娘,他们到哪里了?”
陈倏想起前两日收到的消息,他们是腊月初七从桃城出发的,如果行得快,应该已经尔城了。
“尔城?”何茂之从地图上找到,“尔城离万州就近了。”
陈倏点头,“是,尔城就在丰州和万州交界处。”
“哇,好多地方都是第一次这么连成一处看。”何茂之兴奋着,他很少见到这样完整的地形图,有山川河流,有城池名字。
陈倏却微微出神,想起当年太奶奶陪他在万州待了一年,临走的时候,他送太奶奶时,一直送到尔城,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棠钰一行,确实到了尔城。
从桃城一路出来,到尔城地界,出行都很顺利,但等性质尔城的时候,真如范瞿所说,遇见了罕见的大雪,棠钰和祖母,舅母至少在尔城呆了三日。
范瞿的谨慎是对的,去江城的一路,随时可能因为各种恶劣天气的原因停滞下来,所以一旦有时间,可能需要将路程撵回来。
起初的时候,老太太还不算担心,等到见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才停止,老太太叹道,“雪倒是停了,但是路恐怕不好走。”
老太太是怕路上耽误了,年关到不了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