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日后
屋檐下的廊灯在夜风中晃了又晃,光晕投下的影子在角落处轻轻交织着。
冬夜里,廊灯的光宛转又昏黄,清浅映在两人侧颊上,宛若璧人……
良久,陈倏从她双唇上挪开,明显意犹未尽,却沉着声道,“反悔了,还是攒着比较好。”
原本他就将她抵在角落处,棠钰看着他,两侧颧骨处各浮了一抹绯红,若胭脂一般,落在他衣襟上的指尖也不由攥紧,目光微微挪开,不怎么敢直视他。
听到他的话,又错愕看了他一眼。
陈倏温和笑了笑,唇间慢慢贴近她耳畔,轻声道,“攒多了,再一起还……”
棠钰眸间微滞,心跳倏然加块,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脸红得更厉害,目光也更不知晓应该放到何处才好。
见她窘迫,陈倏不逗她了,笑着松开双手,又侧目朝着一侧摇着尾巴的糖糖叹道,“走了儿子,我们回去睡了!”
那声儿子叫得调侃,又仿佛应景。
棠钰先前的紧张也仿佛在他这一句打趣声中缓缓散了去,目光温柔得看眼前的一人一狗。
狗糖糖刚才一直在一侧歪着头,看着两人亲亲,懵懵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做什么,但终于听到自己的爹叫自己的名字了,狗糖糖激动得“汪汪”叫了两声,大声宣告自己在这里,狗尾巴也讨好得摇个不停!
“我带我们家儿子回去了,你早些休息。”他同棠钰交待一声,似一语带过,而后转身。
陈倏转身,糖糖也跟着转身,一人一狗从长廊处往陈倏的屋子回。
狗糖糖个头小,腿又太短,但陈倏走得不快,衣襟连诀,翩若出尘。廊灯微光下,一人一狗在夜色中并排走着,并无突兀,反而温暖又和睦,如同夜色下的一道柔和风景。
棠钰嘴角不觉扬了扬,却恰好,见到陈倏也在一面同糖糖说着什么话,一面回头看她。
目光不期而遇,两人都看到彼此,也都微微顿了顿,继而又各自会意,低眉笑了笑,分开了彼此的目光。
糖糖懒惯了,不想走了,抬起前腿撒着娇得要陈倏抱,没遂意,“汪汪”得抗议着。
夜风微澜,长廊上的灯盏轻轻晃了晃,陈倏还是拂袖抱起糖糖。
糖糖舒服得在他怀中哈着气,一幅斗争胜利的得意模样,同它原本的憨厚混在一起,远处,棠钰忽然觉得它真同陈倏很有些像。
思绪间,陈倏又握住糖糖的爪子,远远朝她挥手笑了笑,口型上说了声很轻的“晚安”……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棠钰心中触动。
亦觉心底微暖。
……
回屋路上,陈倏抱起狗糖糖举着高高,“儿子!看到没你娘朝你爹笑了”
狗糖糖嗷呜一声,怕摔下来,小腿儿一个劲儿瞪着。
陈倏又笑了笑,温柔蹭了蹭它鼻子,“今日高兴,你到床上睡。”
这句,狗糖糖还是能听懂的,赶紧“汪汪”叫了两声。
翌日,棠钰和陈倏都很早就醒了。
今日祖母的眼睛要解纱布,祖母一定一大早就会醒,睡不着。
刘大夫也会很早就来,刘大夫来之前,祖母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照料和准备。两人都分别早起,在来祖母屋外时又不期而遇。
两人眼中都有意外,又仿佛都不意外。
“这么早?”棠钰轻声。
“我来看看,祖母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温和应声。
棠钰轻“嗯”一声,而后扣门。
祖母在屋内应声,是醒了。
棠钰正欲推门而入,他伸手牵住她衣袖,“等等。”
棠钰疑惑看他。
他伸手,随意般摘下她头上的一枚落叶,应当是方才来的时候树上落下的,正好落在她头上,她心中想着外祖母的事,方才并未觉察。
他伸手,衣袖拂过她头顶,带着淡淡的白玉兰香气,稍稍让她怔了怔。
这样的动作原本算不得亲近,但陈倏仿佛能让所有的动作变得亲近又撩人,譬如衣袖拂过她额头,她稍稍往后,等衣袖落下时,他唇边的呵气幽兰正好落在她额头处,“是落叶”
她微微脸红。
“走吧。”他趁机牵起她的手。
棠钰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衣袖处,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牵着径直入了祖母屋中。
屋中,祖母已经醒了。
因为蒙着纱布,不方便自己更换衣裳。
“我去倒水给祖母洗漱,你照看祖母更衣。”他声音温和,亦安排妥帖。
棠钰应好。
他离开时,棠钰又看了他背影一眼,早前是曾觉得他喧宾夺主,眼下,却仿佛习惯了,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又一时记不清了……
棠钰收回目光。
“长允一道来的?”内屋里,棠钰一面替祖母换衣裳,一面听祖母问起。
“嗯,他一道来的,说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方才是去倒水给祖母洗漱,也应该快回来了。”棠钰如实应道。
棠钰言罢,老太太笑了笑。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如今听棠钰提起陈倏来,语气中的亲厚和习惯都不似早前。老太太莞尔,没有出声戳破。
“祖母,腰这里紧吗?”棠钰怕她不舒服。
“这样就好。”老太太惯来随和,棠钰亦是随和的性子。
“阿钰,能进来了吗?”帘栊外是陈倏的声音。
棠钰这处也替祖母穿戴好,转头道,“好了,你等等。”
棠钰正好扶祖母坐下,而后上前,替他撩起帘栊,又侧身让开,陈倏端了水盆入内,放在一侧的木架上。棠钰拧了毛巾给祖母擦脸,陈倏在一侧给老太太倒了杯温水,又简单归弄了屋中的东西。
棠钰偷偷看了看她,早前她也猜过,陈倏的父母对他并未娇生惯养,陈倏不少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上次在太奶奶处,太奶奶虽然也宠着他,但不会因为宠他,让他什么事情都不碰。陈倏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心思,却不像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孙公子,身上多了几分让人信赖。
譬如方才的端茶倒水,一看就知是在家中照顾过长辈的。
陈倏觉察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棠钰收回目光。
陈倏笑了笑,没有戳穿。
老太太跟前,陈倏宽慰道,“祖母,我昨日寻刘大夫问过了,祖母的眼睛恢复得很好,问题不大,祖母别紧张。”
老太太颔首,“好。”
老太太早前一直盼着的孙女和孙女婿陪在身边,亦有一推重外孙和重外孙女绕膝,眼下看来,仿佛也快了。
老太太听着他二人说话,一人说,“我昨日让陈元找人来将祖母屋中的窗帘换了,换厚一些的,起初这几日怕阳光晃眼,我去问一声,然后去趟刘大夫那里接他,你照看好祖母,我让陈元将早饭放外阁间了。”
另一人道,“好。”
紧接着,陈倏撩起帘栊出了屋中,脚步声消失在屋外。
老太太看不见,但都觉得他两人的默契似是在一处已经许久了一般。
因为今日纱布要拆的缘故,老太太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但眼下,这些紧张竟也被心中这几分舒坦占据了去,一直会心笑着。
……
稍晚一些,杨氏领了何茂之来。
“舅母,茂之。”棠钰正好同祖母一道吃完早饭,收拾完。
“怎么来这么早?”老太太叹道。
附近已经没有合适的苑子,安置杨氏和何茂之的苑子在稍远些的地方,走过来需要些时候。
杨氏笑道,“早些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茂之也说要来祖母这里陪着,怕您害怕。”
老太太闻言笑起来,“你们有心了。”
杨氏昨日同老太太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就提起过,当时着急回币州,都未好好照顾老太太,老太太叹道,户平(棠钰舅舅)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拿他当自己儿子,户平不在,你们就叫我一声娘和祖母,什么亲厚都比不上自己家人的亲厚,所以茂之也是开口唤的祖母。
杨氏和茂之陪同着老太太说了些话,棠钰替老太太按了按肩,舒缓紧张情绪。
很快,陈元领了人来屋中,将屋中的窗帘换成稍厚一些的。陈倏心细,早前棠钰都并未想过。陈元领来的都是熟手,轻车熟路,没花太多时间。
不久,陈倏也同刘大夫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