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怀生敏锐察觉到了竹叶青温柔之下的淡淡哀伤。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蔺怀生凑过去,轻轻地回吻。
“你别难过。”
“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了。”
……
只有彼此的生活就像纷纷扬扬的雪天,是那么得安静而缓慢。
蔺怀生问过一次:“竹,我们不再继续走了吗?”
从蔺怀生醒来、被自己那双巨大又恐怖的骨翅吓了一跳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赶路。后来蔺怀生学会了收翅膀,他们仍然没有停下,直到来到这个小镇。
可这个小镇没有什么特别,不繁华也不漂亮,它只是雪天里在工业蒸汽的笼罩下再普通不过的小镇了,实在不像他们生命旅程的终点。
竹叶青告诉他:“不走了。”
“雪下完之前,我们就在这里。”
于是,蔺怀生尝试开始把这间小房子当成他们两个人的家。雪停也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好像雪停了以后,他们才能开始畅想下一段未来。
大雪天里,除了必要的采买,他们不再出门,所有的时间都完全腻在一起。那么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
看起来温柔而克制的男人,对于某方面的热衷时常让蔺怀生觉得他是不是有瘾。这可比自己的肌肤饥渴症听起来更难以启齿,蔺怀生心想,但身体的涌热和对方的体温一同包裹着他,于是他改了说辞,性瘾和皮肤饥渴听起来天造地设,更适合狼狈为奸。
蔺怀生趴在床背上,他看到了结着冰霜的窗子,也看到了模糊的街景。但片刻后,他就无暇去分辨到底有几个路灯,它们从几个晃成了十几个,而罪魁祸首就在蔺怀生的身后。
竹叶青的手掌,从蔺怀生的肩头,一直抚摸到他抓在床背沿的手指。蔺怀生最近才知道,男人的这个名字除了是一种酒,更是一种毒蛇。
“……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竹叶青讶异:“你现在还能想这件事吗?”
然后,他似乎是笑了一声。
但也不是愉快的,非要形容,或许是气极而笑。
如男人所说的,之后蔺怀生再也无暇分心想别的了。
外面的风雪吹刮在厚玻璃窗上,而内侧也不断有氤氲的白气,屋外和屋里都有不停的声响。
蔺怀生向后仰头,失神地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亮起的路灯。而他的手上,毒蛇也强势地分开了他的五指,在他的指缝中筑巢。
不知多久以后,男人好好回答了蔺怀生不知多久以前的问题,伴随潮气的吻,也伴随湿漉漉的爱情。
“是你。”
“是你为我取的名字。”
在这个世界,在“竹叶青”之前,这个人类男性当然有他本来的姓名。可那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只是这个世界构建时的细枝末节,蔺怀生,才是他从这个世界睁眼的意义。
……
之后的很多天都类似那一天,狭小的居民房变成他们的爱巢,而他们,好像就是这大雪天里很平凡的一对爱侣。
蔺怀生的耳边依然时常伴有幻听,但他忍耐久了也习惯。毕竟他是一个已经活了很久的血族,说不定上了年纪的老古董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呢?别人是债多不压身,蔺怀生则是病多不压身,何况告诉竹叶青,也只是白白让对方担忧。
这一次,蔺怀生又睡了很久,久到他醒来,发现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竹叶青不在他的身边。
蔺怀生慢吞吞地坐起来,而窗外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扬扬大雪。
他并未觉得无聊也不感到厌烦,但似乎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更渴望能够经历外面世界的精彩纷呈。
或许等竹叶青回来,他提一提出去玩的事?
毕竟血族又不怕冷。
蔺怀生的脚才踩在地面,他的眼前却突然黑了。无数黑色噪点出现在他的眼前,脑袋里的声音更吵得他头痛欲裂,滋啦,滋啦,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
蔺怀生睁眼露出猩红的血眸,他狂躁地伸出手,已经异化的漆黑尖锐指甲顿时把老旧的木地板划出了非常深的四道裂痕。
这之后,蔺怀生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地消失。
他在地上缓了一会,而这时门开了,竹叶青冒着风雪正好从外头回来。
男人被蔺怀生呆呆坐在地上的模样吓到了,不顾扫去自己肩上的雪花就向蔺怀生来,而大门更是敞开忘了关。
“怎么坐在这?”
近了,竹叶青还看到蔺怀生未消的血眸,心中更满满担忧,他甚至憎恶起了刚才出门的那个自己。
蔺怀生看了他两眼,慢吞吞回答:“我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