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江社雁是文官,却仿佛武举人出身,蔺怀生刚将手递给他,转瞬之间,他只觉得身体一轻,就已经被江社雁从地板上拉起来了。
这个故事里,蔺怀生不再痛觉敏感,可小郡主从小到大都有人精细养着,娇贵得很,不经碰不经磕,所以他这会摔着,身上并不好受。但江社雁不是李琯和闻人樾,好脾气事事依着蔺怀生,他甚至根本没有询问小郡主哪里摔疼了,就劈头盖脸地斥责道。
“擅闯大理寺、私自乱动尸首,这样罪名你担得起吗?”
李琯不服气了,走过来与蔺怀生站在一边:“江大人可不要危言耸听,哪有什么罪名。我表妹身子弱,今日叫你这么一训,回去准吓病了。届时可就是江大人犯大过错了。”
江社雁冷脸不应,他素来不喜口舌之争,也对于李琯这种没个正形皇子看不上。
他盯着蔺怀生,但小郡主约莫真是被他训得怕了,脑袋低垂,叫人看不清他脸色。江社雁蹙眉,正欲再启唇,却听到小郡主闷闷地问他。
“在大人眼里,躺在这只是一具尸首吗?”
“姐夫。”
他最后喊这声“姐夫”是很刺人。但不是因为这孩子有多伤人,明眼人都知道他有多弱势,他只是挨不住这份痛失世上最后一位亲人苦,又诉苦无门,才没招似发泄他脾气。江社雁收敛了怒色。
“怀生,这件案子多方盯着,你这样闯进来,于事无补,反而会害了自己。瑜王殿下贵为皇子尚且能够一笑了之,你呢?让闻人宰辅去替你开脱?”
李琯不满,他横插进来,挡在江社雁和蔺怀生之间。
“人岁数渐长,脸皮和良心却跟着丢了。老男人不仅在这使离间计破坏本王和表妹感情,连当年从王府那得恩情与好处都忘了,在这点上,闻人樾比你强得多。而你与闻人樾不合,就拿生生一个弱女子撒气,为君子所不齿!”
江社雁实在不想与傻子论长短。
但傻子太让人生气。
大理寺卿脸色骤冷,斥道:“殿下慎言!你与怀生并没有什么感情。”
李琯急了:“我和表妹两小无猜……”
江社雁打断李琯话:“小郡主早早定了亲,连婚期都议定了,瑜王殿下,请您不要再说糊涂话。”
同时,男人威严地看了眼门口老林。老林正惶恐收受贿赂带人进来却被抓个正着而瑟瑟发抖,眼睛耳朵都恨不得掉在地上,再扔得远远,见状,江社雁放心地收回视线。
李琯无可辩驳,他看了眼一旁蔺怀生,见表妹也不帮自己说话,便蔫了气势,色厉内荏地冷哼了几声。
江社雁不理,他看着蔺怀生。傍晚昏暗屋子里,蔺怀生地上身影都很淡,要被黑暗给吃了,哪怕李琯就站在他身边,却也让人觉得他孤自一人,伶仃可怜。他瘦了,又还是没长个子。江社雁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蔺怀生了。
“走吧。”
大理寺卿声音平淡。
蔺怀生知道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待下去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江社雁步子。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望那个罩着白布台子。
蔺怀生看得有些久,但这一次,江社雁没有再凶他。
……
公务繁忙大理寺卿是亲自送蔺怀生他们出去,走依旧是偏门。
门房原本闲适地打着傍晚时分呵欠,乍一见走在前头江大人,舌头顿时咬破了一大口子,痛得直流眼泪,迎着人,又不敢捂嘴,只好憋着嘴,惨兮兮地冲江社雁笑。
“大人……”
江社雁冷脸,伸手,门房观察了一会他脸色,劫后余生地连忙掏出方才收李琯那些银子。
“给您,小人可一点都还动……”
江社雁瞥了眼,见锦袋样式不像是女子用,当下扔到李琯怀里,而后冷冷地看着瑟缩门房和老林:“没有下次。”
两人连连喏声。
打开门,外头街市已然萧条,白日摊贩早就顺着炊烟回家去了。不知怎,今日天黑得格外早,晚霞消失得很快,似乎从未出现过。光从里头走出来这段距离,天上竟已积了厚厚一层黑云。
李琯喃喃道:“这天……”
江社雁也蹙眉,他转身对自己随侍低声说了几句,对方领了吩咐,当即就折回去。
远远,一辆奢华车驾从大理寺正门位置绕了过来。马车疾停,驭车侍卫与宫人一同下来,直冲着李琯喊道:“殿下!”
李琯叹了声气,也扬声道:“怎么了?”
几人上前来,见到江社雁和蔺怀生后一愣,连忙行礼,而后说道:“殿下,娘娘喊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