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书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三两下嚼掉,他走到会议室内的小黑板前拿起马克笔,边说边写道:“这就是‘云家策划营销案’的最后一步,叫做——饥饿营销。”
……
海滨服饰就这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抢占了海滨大半服装江山,与此同时,海滨商界也齐齐关注到了另一个新崛起的公司,那就是拿下了海滨市所有电梯广告租赁业务、帮助“云家服装”策划出一场惊艳绝伦的品牌营销的“云起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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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放学早,谢云书一出校门,他爸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后座上只有祝君兰,还有一堆满满的礼品,谢云书坐到副驾上。
祝老爷子七十大寿,今晚暖寿。
祝君兰本来是想把裔玲玲和裴寂也都带上,但谢祖望提醒她:“老家人多,孩子去了肯定不自在,就你们老祝家那一张张血盆大嘴,一口能吞一个小孩儿!”
祝君兰一想也是,于是她让那俩孩子到祝君梅家去吃饭,吃完自己回家睡觉。
谢祖望每天在车行修车,空下来的时间就拿车练手,前几天终于考到了驾照,他开着车行里的一辆旧桑塔纳,握着方向盘都舍不得撒手,嘚瑟得很:“儿砸,等到过年咱家也买辆小轿车,你喜欢哪个品牌?”
祝君兰正在整理后座上的礼品盒,闻言一个眼刀飞过去:“今年过年我钱紧,腾不出来给你买车!”
云家日进斗金,但祝君兰手里是真余不出钱,要花钱的地方远远比赚来的多。
要是平时谢祖望肯定又要跟祝君兰吵起来,但他知道他老婆每次回娘家都会很烦躁,这个时候是惹不得的。
前座的爷俩交换了个视线。
谢云书歪过身子:“妈,其实我也觉得咱家该买辆车,去到哪里都方便,而且贷款的话也不贵。”
祝君兰的口气立刻变了:“小书喜欢什么样的车?”
谢云书又转过头:“爸说呢?现在只有爸有本儿,爸说了算。”
谢祖望一脸挑剔:“日本车坚决不能要,还有美国车也不要,韩国的更不要……”
谢云书心里直呼一声好家伙,就这几个条件把便宜车型过滤掉一半了,他心里盘算着手头的余钱。
其实谢云书的资金也很紧张,不说云起传媒步步扩张全都要钱来开道,十字街那边眼看着也要定局下来了,他还不知道去哪里搞那么大笔本金,但是他老子想要部车,他无论怎样也要买一辆才行。
祝君兰没好气:“这不要那不要的?你出钱了吗?”
谢祖望腾出右手,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比了个手势,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我掐指一算十二月中,我谢祖望就要飞黄腾达了!”
谢云书笑起来。
谢祖望冲谢云书挤眉弄眼:“儿子,晚上吃过饭爸带你到谷场上教你开车,等你一学会,爸就给你买个大奔驰!”
……
车子开进村,正是百家炊火的时候。
兴阳村的祝家在整个北滩镇都是小有名气的,祝铁石的七十大寿,邀请了大半个村的人,一片连绵的大棚几乎延伸到村子入口。
暖寿的这晚不用办流水,只有祝铁石的子孙还有兄弟姐妹到场,然而即便这样,祝家正中的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里也全都坐满了人。
谢云书跟一群兄弟姐妹坐在东厢房,这屋里一共摆了两桌,每桌有十个人,他左手边是小舅家的表弟祝海洋,右手边是大姨家的表哥杨睿,齐小龙在他正对面,上来就把他面前的一盘捆蹄给转走,还冲他凶巴巴扮了个鬼脸。
“齐小龙脑子是不是有病?”祝海洋直翻白眼,“他八辈子没吃过捆蹄啊!”
祝海洋比谢云书小两岁,他是邹莹的儿子,理所当然跟谢云书关系最好。
杨睿和大舅家的祝海军是一伙。
齐小龙是个愣种,逮谁欺负谁。
五个兄弟自有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但他们以前并不是这样。
村里人都说祝铁石这块宅子的风水好,谢云书他们这一代正好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家家院落的围墙上都被计生办用白|粉刷上斗大的“生男生女都一样”,然而农村里谁家不想要个儿子,祝铁石的六个子女生的全是男孩。
谢云书虽然是独生子,但童年并不孤独,他小时候是跟堂表兄弟们一起长大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连同齐小龙在内,大家有好吃的一起尝,有鸡毛掸子揍也一起扛。
夏天的时候姥姥在堂屋的地上扯两张席子,几个男孩排排睡,大电扇吊在高高的房梁上转啊转,屋子的角落里薰着一种驱蚊草,散发出来的味道好像柠檬一样清新凛冽。
孩子们在大通铺上推来挤去地打着滚,一年又一年,后来随着他们父母的关系发生转变,孩子们的距离也拉开了。
谢云书夹了片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咬,他思索着上一代人是为了什么开始疏远的呢?
谢祖望就坐在谢云书隔壁桌,一桌子男人都是祝家的女婿。
烟雾缭绕,酒杯咣当。
圆桌上的东头位置属于首座,坐在这张位子上的人是祝铁石的大女婿杨松浩。
杨松浩在外地做工程。
如果说八十年代是知识分子和公务员下海的大浪潮,那两千年就是农民工进城的龙卷风。
像海滨这样的江北小城,天上掉下一块广告牌砸到十个人,有八个是在沿海地区里做工程,其实就是小包工头。
最早一批的包工头是很赚到钱的。
杨松浩肚子鼓得圆桶一般,腰间的华伦天奴皮带好像随时都能崩断,皮带的左右两边各挂着一个皮质手机套,他一会拿出诺基亚接电话,一会用摩托罗拉回人短信。
满桌的连襟挨个向杨松浩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