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雪

盛昭脚步一顿,停住了。

他瞧着邬钰清冷的侧颜,月光下颇有些圣洁。

盛昭莫名回想起了往事。

当年的确只有剑宗能供他选择。

因为在他失忆时,是邬钰捡到了他。

盛昭那时刚被天道投入进新建造的身体中,虽重活一回,却失去了记忆。

且肉身还是天道仿着盛昭上一世的模样,投放进凡间。

没有亲朋好友,孤身一人,不沾半分因果。

天地间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包括他自己。

红衣少年的懵懂无知柔和了面貌的艳丽,却变得格外招人。

盛昭吃了点苦,才见到邬钰。

——

盛昭白净的脸被尘土弄得脏兮兮,还有着淤青,手上也都是泥,泥里夹着血丝。

他缩在墙角,仰着脸去看面前的人。

男人提着剑,白衣胜雪。

他伸出的手犹如白玉,根骨分明。

盛昭没有去握,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眼底有着害怕,又强行冷静:“谢谢你帮我赶跑那些坏人。”

邬钰便知少年是嫌自己脏而选择不去握他的手,他也收回手,垂眸看着。

眼前的少年乌眸闪亮,眼底坚韧。

不知怎么,邬钰一下子就心软了,他给盛昭擦净手跟脸,洗去一身尘土。

盛昭任由他动作,令他诧异的是,剑修在看见他的面貌时眉目依旧清冷。

眼神不含半分欲望。

盛昭也莫名的,一下子放下心。

他答应了剑修的邀约,与剑修一同为伴上路。

一开始的盛昭沉默得像个小哑巴,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默默地让邬钰牵着走。

安静得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邬钰也并非多话之人,他们两人的旅途大都数时候是安静的。

这也让邬钰时常不知如何同盛昭相处。

他总觉得,这个失忆的少年在之前应该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

否则也不至于一点少年人朝气也无。

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无欲无求。

比自己还像个清心寡欲的仙人。

旅途的最后,邬钰蹲下身,用手帮盛昭拢起被风吹乱的乌发。

他抬眸:“我要走了。”

盛昭静静看了邬钰一会儿,才淡淡点头:“嗯。”

他很自觉,说了句谢谢,转身便走。

谢谢这些天邬钰对他的照顾。

他没什么能报答,只有干脆离开,不让邬钰困扰。

邬钰好笑地拉住盛昭,解释:“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是想问,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盛昭有些奇怪:“你要去哪?”

邬钰认真道:“去我的师门。”

他心知盛昭很没安全感,于是细细为盛昭解释了修真界与剑宗,和自己的身份。

一遍又一遍地问盛昭有哪里不解,直到盛昭愿意问出口,让盛昭明白透彻。

邬钰才补充着先前的想法,平日清冷的嗓音微哑:“你若是不愿同我走,我便为你在人间寻个好去处,好好活着。”

“你若是愿意同我走,我就收你为徒。”

“我摸过你的根骨,你天赋很好,适合修道。”

盛昭下意识点头:“我要修道。”

邬钰笑了下,有些生疏:“好,我第一次当师尊,很多地方都要学。”

“只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

邬钰偏头去看屋檐下的走廊处,灯光下有一角红衣露了出来,淡淡笑了下。

站在木柱影下的盛昭从暗处走出,红衣拖着雪,一步一步走到邬钰面前。

他笑得张扬恣意:“师尊。”

盛昭的心底却泛着凉,他该谢邬钰把他带回剑宗,也该谢剑宗宠着他的师兄们。

若非如此,就不会有今日的盛昭。

他该感恩。

可他选择了复仇,这条注定孤身一人的道路,他就得离他们远一点。

盛昭想,他不能让那些腌臜玩意儿弄脏师尊的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