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谢轻寒,是在一间灯红酒绿的酒吧。
如今想来,那间酒吧环境实在不太好,空气中都是劣质酒精和劣质香烟的味道。让谢轻寒这大少爷纡尊降贵光临,实在是委屈了他。
当时周雪正蹲在沙发上抽烟,她穿一条黑色吊带长裙,肤色雪白,素面朝天,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中间,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她夹烟的姿势一看就是个老烟枪,指甲染了红色的寇丹,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风情。
她抽着烟,看着对面拼酒的狐朋狗友们笑,不忘替他们打气,“加油啊,男孩子们。”
那天是周雪十九岁的生日,狐朋狗友们为她庆生。叫了几箱酒,势必要喝个不醉不归。
男生们拼酒拿周雪当赌注,说谁喝到最后赢得周雪香吻一枚。
周雪笑,毫不吝啬,拿来纸巾印上一个唇印,拿在手中做战利品,笑道:“奖品已准备好,大家加油。”
周雪生得是极美的,一双眼睛媚眼如飞,笑起来更是能迷得人三魂丢掉七魄。
这一群狐朋狗友,没有人没有臆想过得到周雪。
他们常常私下打赌,周雪今日又穿什么颜色的内衣。
周雪不是不知道这群人下流又没胆,但她仍然愿意同他们玩。
不然能怎么办?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长久长久的日子中,她实在太孤独。
灰白的烟雾缭绕在她眼前,她的眼睛因为喝了几杯酒而微微泛红,带点微醺的颜色。
她抬起头来时,隔着眼前灰白烟雾,目光被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男人吸引住。
那是周雪第一次见到谢轻寒。她对谢轻寒的第一印象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那是一个天生带着贵气的男人,身上穿剪裁精致的衬衫西裤,很帅。帅到当他从外面进来那一刻,酒吧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周雪亦被他吸引,她望住他时,下意识屏住呼吸。指间的烟灰断掉一半,忘记吸。
直到谢轻寒终于也看见她,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辨认,又似乎不可置信。在他皱眉再三确认后,终于朝她走过来,低沉的声音撩得人心动,他问她,“周雪?”
周雪当时几乎被谢轻寒迷得忘记思考。她望着谢轻寒,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物。
她生似蝼蚁,何曾认识这样高贵的人?
她望住他,反问道:“你认识我?”
谢轻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落在她蹲在沙发上的姿势上,最后落在她指间夹着的香烟上。
就在周雪想问他还要打量她到几时,他忽然探过身来,伸手拿走了她指间的香烟,不由分说地按灭在烟灰缸里,“跟我出来。”
可惜这时候的谢轻寒并不了解周雪,只以为是个叛逆期的少女,样子唬人,在大人面前还是得乖乖听话。
谁知他往外走了几步,才发现那叛逆少女并没有跟上。
他回过头,看到周雪又重新拿一支烟点上,见他看向她,还同他挑衅,“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
谢轻寒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叛逆少女。他微妙地挑了下眉,同周雪对视时,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眼神挑衅,一点不怕他。
谁都知道谢轻寒最不喜不听话的女人,他历任女友,个个大方懂事。他最不喜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同他大吵大闹,他保管掉头就走,这辈子都别指望能再回到他身边。
像周雪这样叛逆不服管教的少女,他同样不喜。换做是以前,他早就掉头走人。他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个叛逆少女。
但今日不同。他今日是受人所托,要带这个女孩子回去认祖归宗。
他盯住周雪看了许久,强压下心中不悦,走回去,说:“你母亲叫我来找你。”
周雪很意外。自她懂事起,都不曾见过母亲。这两个字对她太陌生,如果不刻意提起,她甚至都要相信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石头缝这个梗倒也有个因由,因小时候总有人问她母亲在哪里,她起初是沉默。后来问的人多了,且有些人是带着恶意,她觉得很烦,便说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没有人相信。大家都哈哈大笑。但这句话能堵住那些无聊人的嘴,他们不再追问。
周雪没想到平生竟然还能听见“母亲”两个字,原来她还活着,原来她还记得她。
她觉得好笑,笑嘻嘻地问谢轻寒,“母亲是什么?可以吃吗?我没见过。”
谢轻寒沉默地看她很久,说:“我等你五分钟,想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就永远不要出来。”
他说完走人,到了外面还能闻到劣质酒精和烟草的味道。
谢轻寒走远一点,到路边点了根烟。
他看了眼这附近,本市最有名的贫民窟,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如果不是受人所托,他估计这一世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他忽然为周雪找到借口,她在这种环境长大,叛逆堕落都有理由,不要太怪她。
谢轻寒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周雪终于从酒吧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