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睢心里早就算好了这三人会来找他,因此听到三人联袂上门也没有任何意外。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他们不闻不问,可就要奇怪了。
崔玄直接开门见山,连客套话都不说了,“陶睢!你什么意思?你的知书阁贩卖笔墨纸砚也就罢了,为何还有书册贩卖?圣人之书,岂能用阿堵物交易?简直是有辱斯文!”
“是啊!陶家主,这书册可不比其他,陶家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啊!”谢浦点头附和道。
陶睢扫视几人几圈,“几位家主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正是。”王驺点头,“陶家主,贩卖书册一事自古以来从未有之,陶家主就算要标新立异,也大可不必在此上做文章。”
陶睢见这三人气急败坏又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崔玄脾气燥,见他这幅样子,眉一挑,怒道:“你笑什么?”他们在找他说正事,他却当做儿戏不成。
“此事是我们陶家之事,就算老夫贩卖书册那也是我们陶家的书册,与三位并无干系吧。”陶睢悠然道。
“如何会没有干系?”谢浦冷哼一声:“书册任何人都可以买,那岂不是除了读书人,贩夫走卒也能买回去读书了?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套?”
陶睢捋着胡须笑道:“这世上倒也没有规矩说贩夫走卒不能读书吧?某些人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老夫觉得大可不必!”
王驺冷笑道:“陶家主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如果真没有等级之分,岂不是说平民庶人也与世家子弟高门贵族一样了?这样一来,世家千百年积累的底蕴,将毁于一旦。陶睢!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到最后,王驺的语气已经可以说是质问了。
陶睢心中一震,定了定神,方才道:“我怎么做容不得外人置喙。况且,这并非是我们陶家能决定的。王家主倒也不必吓唬于我,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颍阳学宫的祭酒大人皇甫先生。”说完,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话不投机半句多,送客!”
逐客令已下,几人忿忿不平,曾几何时,陶睢只不过是跟在他们身后摇尾乞怜的狗,现在能这么硬气,说明了什么?
陶睢话中有深意,既然提到了皇甫雍,那就说明此事和皇甫雍,和颍阳学宫有关联。王驺已经想通了这一层,起身就此告辞。
崔、谢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驺示意,只能跟着离开。
“我们还没说服他改变主意呢,怎么就走了?”崔玄问。
直到出了陶家,王驺才沉声道:“此事我们估计阻止不了。”
“为什么?”崔玄几乎跳脚,什么叫阻止不了,如果陶家真的一意孤行,他们三家联手,哪怕拼尽全力也能拼它鱼死网破。除非王家想保全自己,所以不愿意出力。
谢浦却是听出了话中之意的,沉吟了片刻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求见皇甫先生?”
王驺抬头看天,本就老态龙钟的神态更显萎顿,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这天只怕是要变了。”
谢浦沉默不语,让崔玄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可惜,他再急又有何用,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知书阁一打开门就被拥挤的人群给吓住了,好在他们早有预料,立刻组织了人手维持秩序。
这些人不乏看热闹的,但是真正想见识书册和纸的读书人也不少。这颍阳学宫本是天下学子向往的圣地,每年前来游学之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些人听到消息也都蜂拥而至。
贩卖纸张的区域是单独隔开来的,一张雪白的大纸铺展开来,上面有题词作画,看着着实庞然大气,这是简牍以及羊皮无法展示得出来的。
有伙计还在演示如何使用,这纸可以剪裁成自己所需要的大小,亦或是将其折叠,根本就不占地方。
有人欣喜不已,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当场就订了十张,他说啥也要回去试试看。
也有人是专程奔着知书阁贩卖的书册来的,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书册,又是怎样的卖法。
书册还不简单?伙计领着人到了一个立着的木柜前面,“目前我们贩卖两种书册,其一为颍阳学宫卫先生口述,由学宫学子抄录的《千字文》。其二为学宫诸位先生抄录的《周语三卷》……”
伙计还没说完,众人已经惊讶不已了,这个什么《千字文》他们没有听说过,也不好妄语。不过这《周语三卷》他们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周语》隶属于《国语》,主要记载了周王朝时期的各种社会政治事件。整个《国语》分为多部,几乎多为残卷,听说天底下只有颍阳学宫有全套。
现在其中的《周语》竟然明晃晃的出售贩卖,怎不令人欣喜。
那伙计不顾众人的蠢蠢欲动,伸手拿起一本书在众人眼前扬了扬,继续说道:“这批书册一共两百册,一人限购一本,先到先得,排队购买。”
众人看到他手中的书,与现今的竹简完全不一样,是用纸叠在一起很多层,最后用麻线串联起来的。
既然发话了,谁都没有犹豫的,今日这种情况,他们早就带足了银钱,此时生怕自己动作稍微慢一点就抢不到了。
一时间人头攒动,纷纷往前挤,好在伙计训练有素,一人收钱一人拿书,倒也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