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骨子流着和母亲一样懦弱的血液,他根本不是那种能顶天立地的男人。
黎澈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怎么样才能死得无污染无公害,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打断了他越来越钻牛角尖的思绪,浑浑噩噩地想起他还欠着周骁钱没有还。
备忘录上没写周骁的名字,他想事的时候就忘了还有这回事。欠王学义的钱死了就赖了,欠周骁的他不能不还。他已经活成了鬼,但是面对周骁,他还想维持最后一点做人的脸皮和尊严。
而且他那天还和奶奶说要和周骁试试呢,虽然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那句话,他和周骁本就不应该有未来,他再厚着脸皮往周骁身上贴,那不是害他吗?
只是他一想到周骁,沉寂的心底就悄然涌上雀跃,蹦蹦跳跳地在胸腔里舞动,让他变得不够冷静,不够狠心,不能在纸上黑白分明地写清楚利弊是非,让他和八年前一样开始犹豫,开始迟疑,让理智和情感的天秤像筛糠般来回倾斜。
不知不觉间腿就站麻了,黎澈按着扶手蹦了两下,一直在远处盯着他的保安以为他要跳河,连忙大声吆喝着让他注意安全,实在想不开就换个没人的地方跳,他今年的跳河指标已经用完了,黎澈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他不仅要赔年终奖,还得罚工资呢。
黎澈明白了自己站在这里只会给别人徒增困扰,于是朝那色厉内荏的保安笑了笑,沿着河岸慢步朝甘泉桥走去,准备回青年旅馆住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乘火车回南市。既然他还要还周骁的钱,那他妈就还得继续照顾着,正好四千块钱够一个标准间的床位,他回去和疗养院办手续把他妈移到光线好一点的正式病房去,这样有疗养院的医护负责照顾她,黎澈隔几天过去看看就行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有的没的,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黎澈边走边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周骁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黎澈:明天下午走,后天上午到
周骁:车票发给我,我去车站接你
黎澈:不用,地铁这么方便,你开车走快速通道才麻烦
周骁:那行吧。我这两天在家鼓捣红烧肉的配方,想不想吃?等你回来就做
黎澈:吃一口胖二两呢,不吃
那边有一会儿没回消息,黎澈幽幽地盯了屏幕一会儿,然后按下锁屏键把它重新揣回兜里。
没多久震动声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黎澈又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周骁一连给他发了十几张图片,背景明显是家里的厨房,主题是一盘从各个角度拍的红烧肉,红褐肉块色泽光鲜极了,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气。
周骁恐怕他的摄像技术不够诱人,甚至还特意开了美颜,滤镜厚到连橱柜的边角都模糊得看不见,周围的瓷砖白得直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