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安静从天幕倾泻下来,清风送到鼻尖一阵栀子花香,章煜却耐不住低咳了两声,先错开眼去。仅是相视一瞬,他心底却已然印上了此时宋淑好的模样。
乌发披散又有些睡眼惺忪,怕是刚睡过了一觉,比过去更显恬静淡然的面容,一双秋水无尘、明亮澄澈的眸子,身上着件青色的宽松长袍。明明是这么副清静寡欲的样子,偏叫人……心中难耐。
阿好微抿了唇,也不懂他为何这个时辰出现在了这里。可才这些日子,她就迟钝了许多,没有一下反应过来与他行礼请安。阿好正想请章煜进来屋子坐,外头的人却“嘭”地将窗户给关上了,隐约间,似还听见他说,不要出去?
不觉愣怔的阿好,很快发觉到院子里似有些动静。待她走到门边,打斗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出去或者是不出去都心有顾虑,她会的那一招半式抵不了什么,出去或反而拖了后腿,不出去……又担心外面的情况。方才那下,她只看到了章煜一个人,并没有看到其他护卫或随从。
阿好最终离开了门边,从梳妆匣里取出匕首,回到了窗户旁。将纱窗给破开一个口子,阿好凑上去看院子里的情况。
章煜身边竟没有人,他一个人要挡五个,那些黑衣人不知打哪儿来的,个个都身形高大,观其招式又总觉得霸道狠辣。那些人似乎一度欲往她的方向逼过来,次次都被章煜凭一己之力挡回去,他却是受了伤。
阿好看得着急,离开窗边,又听到吕源与吕川的声音,再凑回去看上一眼,便瞧见他们终于带着侍卫赶到了。阿好奔至门边,出了房间,才看到原来地上已经躺着一人了,莫怪章煜手中持着长刀。
有人顶上后,章煜自然先退下,被保护了起来。阿好刚刚看到他腰上似乎是挨了一刀,可那处附近本就曾经伤过了一回……阿好到了章煜身边,扶着他进了屋子里头到床榻上躺下,取了药箱才想起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又跑到桌边点亮了烛盏,举到了床边。
阿好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烛盏照到章煜腰间果然是受了伤。她先打开了药箱,又放缓动作去解章煜身上的衣裳。有过去照顾章煜的那一段经历,她对处理伤口这样的事儿也不算太过陌生。
独独这时,明明没有抗拒被她带到屋子里来的人却开了口。章煜垂眼看着阿好动作,说,“朕还以为,只有等到朕死了,你才会肯看一眼朕的棺木。”阿好动作一滞,章煜继续道,“你也是要等到朕死了,才肯走到朕的身边吗?”
阿好闷闷地看了一眼章煜,仍是没有说话,却松开了手。章煜咳了一声,却摁住她的手,道,“脱到了一半,你就这么不管了?”外面打斗声未休,阿好心中郁结,干脆也学着章煜那时说过的话,道,“让凌霄帮您看一看。”
“没什么好看的……”章煜又说,他紧紧抓着阿好的手,顿了顿复低声说道,“难道你想看朕死在这尼姑庵才乐意吗?”
阿好越听他说话越是郁闷,想抽回手却被攥紧了没有办法。她再去看章煜腰间的伤,血流了太多已经渗透外面的衣裳,得快些处理才行。
她一时叹气,问,“您想怎么样?”章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阿好终究没有扛住,唯有轻声说道,“陛下,不要这样欺负人。”
章煜便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是你先欺负朕的。”阿好默然,他又再道,“你明知道朕听不得那些话,却偏要说,是只许你欺负人了吗?”
如果不那么做,不说那样的话,他根本不会愿意放她走,否则与凌霄一起的那天夜里,她便走成了。看着她做了那么多什么话都没有,却只准备好了,等着她一旦真敢逃便软禁到苑书阁。
明知道,她只是不喜欢宫里,不想待在宫里,不是厌他恨他,却故意使这样的苦肉计叫她没法不心软。到底是谁在欺负谁?挑在了今天,是不是提前洞察到了?却不让其他人跟得太近……不然凭他的身手怎么会这样容易受伤?
阿好也觉得气恼,不就是欺负人么,谁不会呢?衣服解了一半,章煜此时胸襟半敞,阿好伸手探到了他的衣间,上上下下一顿的乱摸。
听到章煜微微喘气,她也笑了笑。章煜却皱眉,又学了她的话道,“阿好,不要这样欺负人。”阿好收了手,起身准备去打温水过来帮章煜清理伤口,反而又叫他拽紧了手腕。
“又跑?”章煜略带着愠怒问,阿好拿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这儿是奴婢的住处,奴婢能跑去哪儿?”说罢方才解释,“陛下的伤口得清理一下,外面听着没有大动静了,奴婢去打些温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