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栋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键,车辆平稳起步。
窗户紧闭的车厢内,听外面的惊雷如隔着层薄纸,愈发闷闷,雨线七歪八扭地在车窗外滑落,像一张哭花的人脸。
宋枝从扶手箱上的抽纸盒里连抽几张纸来,给躺在旁边的闻时礼擦干净脸上和脖子上的雨水。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纸,病态尽显。
全靠着意志力强撑这么久和她解释。
看着他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身边,又想到他在雨中失控绝望的样子,宋枝不止心疼,还觉得难过。
像有人握着刀柄一下捅进她的心脏,堪比万箭穿心的效力。
车内暖气充足。
顾虑到他这么穿一路湿衣服过去会难受,宋枝索性把他身上那件黑色衬衫全部脱掉。
在褪掉最后一只衣袖时,宋枝难免留意到他背上三道醒目的抓痕。
那次在野外遇到棕熊时,他为保护她,和棕熊搏斗时留下的。
横亘在整个背部的疤痕。
怎么看都很触目惊心,不停在扯着宋枝岌岌可危的神经。
疤痕在唤醒她的回忆,也在提醒她。
做人不能这么没心没肺。
一个愿意不惜生命去保护你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间就不理她从而失去联系?
归根结底还是信任度不够。
亦或是,她也是缺乏安全感的。
总认为闻时礼这样过分优秀的人,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打发她,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大多数女生在将身体交付于对方后,容易变得患得患失,尤其涉事尚浅的女生更会如此。
宋枝也不例外,这也是她在听过父母朋友的规劝后,在心里说服自己他不要她了的原因。
但现在回头去看那些。
通通可以推翻不认,毕竟他爱她这一点,是不争的确凿事实。
头脑混乱地想很多后,宋枝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她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内心,去相信他。
这是爱的本能。
宋枝又抽出许多纸巾,给他擦掉上本身的濡湿。
前方,宋长栋透过后视镜,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没忍住,皱眉道:“你还对他这么好?他......”
“爸爸。”宋枝打断,声音清晰,“闻时礼他不是故意不联系我,而是在雪城遇到雪崩,昏迷了。”
宋长栋有一瞬的怔愣,“你相信他?”
“我信。”
宋枝答得没有一点犹豫。
他要是骗她,身上的伤势又怎么解释?退一步,要验证这一点也简单,等下到医院后,看医生怎么说就行。
宋长栋再次出声:“那他接那个猥亵犯的案子几个意思?”
“......”
“他怎么想的?”
宋枝没出声。
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每个父亲的护女心都重,故此宋长栋实难接受这一点,越想越觉得烦躁:“你说他干这一行,吃这一碗饭,接个猥亵案没什么我能理解是吧?但是他为什么偏偏接石齐越的案子呢,明知道原告是你和那个姓孟的小姑娘,这不摆明对着干吗?”
宋枝还是沉默。
宋长栋气得连连摇头:“要是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就干不出这种事来!”
听完这一句,宋枝方才把手轻轻落在男人温凉的脸颊上,指尖略过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浅薄的唇,自言自语般呐呐道:“万一他不知道原告是我呢?”
声音轻得仿若梦醒后的第一句呓语。
“怎么可能啊!”宋长栋没办法接受这种说辞,在红绿灯路口朝右打着方向盘,“我不相信,铁定是石齐越钱给得够多,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前他有多穷,估计是穷怕了......”
宋枝打断道:“等他醒来后解释吧。”
现在想来,她也不相信,他会为了钱而和她站在对立面。
他真的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