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军士看不到雍正,他?轻易绕过防守,从帐门处穿过,外面的人只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背后发凉,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接着便与寻常一样,没有再感觉到异常。
出乎雍正意外,里面只有乾隆一个人,宫女太监都不在。他?在乾隆身侧停下来,像小时候检查儿子课业那样,看了一会儿。
雍正原以为弘历熬这么晚,是为了处理朝政,走近之后再发现不对劲。他?面前摆的不是朝臣们的折子,手里拿的也?不是朱砂笔,而是普通的毛笔。
雍正看了一会儿他写的字,发现也不是最近发生的事儿,似乎都有些年头了。
他?忽然意识到了儿子在干什?么,有些无语。
他?显现出身形,颇为复杂地喊了一声,“弘历。”
乾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抓到手里,团成了一个球。纸上的墨水还没干,湿乎乎地沾在手心,冰凉的温度让乾隆立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讪讪喊了一声:“汗阿玛。”
“朕早已清楚你做了什?么,不必如此费心。”雍正没以为乾隆是在炫耀自己——有什?么可炫耀的?给他?五十年,他?绝对比乾隆做的更好。
乾隆这样的行为,在雍正看来,更像是在向祖宗汇报工作?,他?能理解乾隆的紧张,柔和了声音,“你的功绩,朕都看到了,差强人意,只是仍有诸多不足,需要改进。朕听说前不久,你办理了直隶的一个叫周尚亲的知县?”
“是,原来汗阿玛都知道了。”乾隆笑道,“朕常常思考明末旧事,大清的贪官污吏要除掉,闹事的奸民也?不可留。故而在查明真相之后,连下八道旨意,将案子判出结果。”
年迈的乾隆对雍正而言是陌生的,他?记忆里的儿子才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与现在的风烛残年相去甚远。听到乾隆这么说,雍正的怒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他?用力拍了下书案,“朕看你是老糊涂了!”
乾隆颤了一下,眼中怒意一闪而逝,思及眼前这人是他的父亲,只好按捺住心情,做出儿子该有的样子,聆听君父教导。
“你解释了这么多?,心中可有愧疚?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百姓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受了欺辱,连个公道都不能讨吗?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事情,谁敢报官,谁敢上诉?贪官污吏毫无顾忌,你还有脸说是为了大清好?”
乾隆一言不发。
雍正知道自个儿不该说这些话,可是他一看到弘历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来气。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皇帝,即便屋里没有别人在,也?得给他?留几分面子。雍正用手指着他?说,“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长期以往,大清还能剩下几个清官?”
“汗阿玛说的是……”乾隆应了一声。
其实这事儿就是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光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退位,也?想给儿子留个美好的继位环境,就跟自己汗阿玛做的似的。
杀死这么多?人,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乾隆心里也?嘀咕过,自个儿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他是皇帝,一旦做出的决定,就不好随意更改,哪儿能轻易认错?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江山稳固。
他?要是真的理直气壮,哪里会在雍正面前解释这么多??
雍正看他?认错态度还好,怒气稍减,都不想说他?下江南劳民伤财那事儿了。“你是一国之君,整个大清的命运都在你手里,做决定要考虑后果,不可因为先前的功绩骄傲自满。”
乾隆道:“汗阿玛教导的是,儿子谨记在心。”
“过去的事儿,朕也?不多?说了。朕虽是大清皇帝,天下已经交到你的手里,朕不便多过问。但你若是要毁了祖宗基业,朕也?不能坐视不理。”
“元寿无论多大年纪,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我没有汗阿玛这般精明干练,理应接受汗阿玛教导,不敢自以为是。也?请汗阿玛看在往日的父子情分上,帮上元寿一把。儿子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才明白,在这位子上有多?孤独。”
元寿是乾隆的幼名,长大之后就没人这么喊他?了。
雍正听到他如此自称,也?想起他?年幼的时候。
弘历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最难得的是,他?并不软弱,很有自己的主见。正因为如此才得了康熙看重。雍正也很看好他,早早地定下了他?的储君之位。
他?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