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意此时已完全再平静不下去,她在虚空的意识世界里后退了半步,赵侍新他,他,他竟是知晓了当年那不治之症的事?而且还推测到了如此地步……
那他……这是,不管是她回来后什么时候知道的,但,他其实应该是很早就已不恨她了是吗……
那他为何……为何还总是会那样对她……
让她一直以为他都是在恨着她,怨着她的。
他怎么可以有那样的猜测还一直不声不响的不透露分毫,连之前她想向他坦白那晚……坦白那晚,萧辰意这才明白那晚赵侍新为何会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想告诉他了,他那时就是想让她告诉他那件事的吧,怪不得那晚她没说出口,他的脸色会那样奇怪又难看了,可是……可是这男人她不说出口,他难道就不能主动提吗,若是他主动提,她给点反应让他完全猜测到事实真相不就行了。
赵侍新这人……他这人怎么是这样的,这样让人难办。
萧辰意还在想着这事,又听男人接着方才的话道:“所以阿意,你有办法醒来的,你能醒来的对吗,只要你愿意……”
男人说着,似乎再无艰难迟疑,再无半点骄矜的低声缓缓道:“你醒来,阿意,只要你醒来,我便什么都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男人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的这点希望能给他的支撑也不多,他现在觉着自己完全是悬在万丈的悬崖之上,头顶只有一根垂落下来,可说是被床上人握着的,似乎也即将断裂的粗绳在支撑着他暂时没掉落下去,顶上是望不到头的崖边,而下方则更是看不见底,而且还灌涌着阵阵刺骨阴风的深堑。
而且手上这根绳子明显也撑不了多久,断裂处随时都有完全崩断的可能。
赵侍新这是第二次觉着活着原来也能这么痛苦,仿佛每一呼每一吸都是痛。
第一次,是当年全家罹难时而他无能为力。
而没想这一次,他却也同样只能看着眼前躺在他身边的女人随时,可能会失去性命。
当初人没回来,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能靠着那点不明不白的恨好好的活着,但如今,人在他身边,什么都快得到了,却突然又要一无所有,生生剜去,老天爷还真是深谙……怎样,才能让人生不如死。
赵侍新想,应该再没什么,能比好不容易得到之后再突然失去,更残忍了吧。
萧辰意此时木然站着,神情也是呆愣,但她却已不由自主一只手揪住了自己胸口。
没想此时又听人接着开口,似乎接下来的话已用尽了人全身的力气,再没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压抑,更有分量,更……充满着希望与绝望的矛盾,萧辰意感受到人的额头似乎抵靠在了她的手上,那人哑着嗓子对她道:“——求你,阿意,求你,不要就这么走,不要就这么……”
人额头在她手上蹭了蹭,又接着道:“……如当年那般离开,我……求你。”
此时屋内似乎是有人来了,那人在赵侍新身后对他道:“大人,林大夫来了。”萧辰意便觉男人缓缓放开了她的手,然后起身离开了床边,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开屋子。
萧辰意抓在胸口上的手终于缓慢收紧,她神色不变的走至一处角落,极缓的蹲下了身,胸腔处生出了令她几乎头疼的窒息与酸意,那酸意顺着往上,蔓延到喉咙,口鼻,最后是眼眶,萧辰意的手开始忍不住有些发抖,她越来越觉着呼吸困难,头也突然狠疼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奔涌着炸裂而出,而没想,也确实有什么东西一瞬朝她扑涌了过来,一些本该属于她的,但她却总是会忘了的记忆——
萧辰意看着眼前的白,与脑海中此时突然出现,那日赵侍新扶着她到了一处广场上,满地雪的画面似乎重叠了起来,她,想起来了——
那日她觉着很重要,却被她遗忘的事,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那日赵侍新不止扶着她到了广场上,他还听她话的背了她,还急切的牵着她在廊上疾走,将她推到了门上吻她,然后……然后,他便像方才听见的那样叫了她,叫了她阿意,还说以后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这样叫她,最后……想到这里,萧辰意终于忍不住双手掌心捂在脸上,嘴唇抖动张开呜咽的弧度,她想起来了,想起来赵侍新还对她说了什么,他在她耳边对她说了什么了,他说他只会对她说一次的话,他对她说的是——
“阿意……我喜欢你——”
似乎自嘲的笑了笑,他又在她耳边深深的道:“喜欢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但我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