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屋,桌上的莲碗里就冒出一个泡泡,浮出一个琉璃瓶来。
此时,莲碗里已漂着五六个小瓶子。
灵瑾看到,愣了愣,却有些犹豫。
这两日,她都在忙临渊的事,没顾得上与小龙女通信。
而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和小龙女来往了。
灵瑾思索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将瓶子拿出来,一个一个打开。
因为她和小龙女时不时会有一两天无法回信的情况,小龙女起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有想说的事就写一封信过来,语气十分昂扬――
【灵瑾,我和你说,今日我哥哥……】
【你这两日在做什么?】
【我拿到一把很不错的水弓,改日你在的时候送给你!】
直到刚刚漂上来的最后一封信,她的字里行间才带上了一丝迟疑――
【灵瑾,你怎么了?这么多封信都没有回,你是不是生病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灵瑾的心底揪了一下。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马上给小龙女写回信。
但是现在,水族暗探之事悬而未决,她开始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和小龙女继续相处。
临渊若真是水国有意留在翼国的暗探,小龙女对这件事知情多少?她会是参与者之一吗?
小龙女的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往好处想,或许并不知情吧。但若是小龙女知道以后,她的态度立场会是怎么样的?如果将来翼国和水国产生冲突,她又应该如何?
要是直接往坏处想,事情就愈发可怕。
小龙女用水信术给她写信,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另有打算?或许小龙女本身是没有恶意的,但她的父兄呢?会不会利用小龙女本身的善意,来获取翼族的消息?她和小龙女通信期间,会不会已经不经意地将什么事情泄露了?
灵瑾越想越担心。
她回忆过往,觉得小龙女并不像有恶意,但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敢冒风险。
灵瑾将玻璃瓶和信都收起来,轻咬嘴唇,最终并未回信,而是转身出去了。
但起先的忍耐尚且可以接受,过了几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灵瑾日渐觉得煎熬起来。
她停止回信以后,小龙女的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措辞语调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
【灵瑾,你为什么不再回信了?】
【你没事吧?】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再给我写封信吧,一个字也好。】
【如果是我说错话了的话,告诉我吧,我可以改正的。】
小龙女的信总是小心翼翼,好像既怕打扰她,又怕惹了她生气。
她起先信总是很多,灵瑾一觉醒来能看到十几封,仿佛是晚上睡不着连夜写的。到后来,小龙女大概是怕自己这么多信显得太聒噪了,数量又减少下去,可每日还是会有好几封,字迹也越来越虚弱。
小龙女一向身体不好,当水国来的信字迹越来越无力,灵瑾的心也像被架在火上烘烤。
她感到很不安,她很担心这是小龙女病情恶化的征兆。
但另一方面,她为处理过这样的朋友关系,这让她不知道现在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终于,在停止回信五天之后,灵瑾收罗起所有小龙女的信,去寻了大祭司与母亲。
此时,女君正难得地忙里偷闲,正在祭司殿里练射箭。
她见灵瑾捧着一个大木盒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处不敢上前,便收起弓弦,走向女儿,问:“瑾儿,怎么了?”
“母亲,我……”
灵瑾将大木盒递上去,说:“我想至少,再给小龙女写一封回信。”
女君看到灵瑾递上来的盒子,怔了怔。
但等灵瑾全部的来意,她缓缓回过神,华美的凤眸优雅上扬,然后,她摸了摸灵瑾的头。
她说:“你的心太软了,这样,若是将来身居高位,也不知会不会中他人的苦肉计。”
灵瑾羞愧地低下头,感觉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然而,女君停顿片刻,又道:“不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其两面性的。
“谨慎多疑,或许能够规避尽可能多的风险,时刻保持高地,但同时也会疏离人心,招致误解。
“真诚友善,凡事坦率相交,虽然有可能成为别有用心之人觊觎的弱点,但也能化解不必要的误会,凝聚人心,获得信任。”
女君对她扬眉微笑,明艳道:“心底柔软,恰巧说明你珍惜情谊、值得信赖。这或许会成为你的弱点,但同样能为你铸造无坚不摧的高墙。优劣如何,全凭你如何选择、如何判断。瑾儿,既然如此,娘且问你一个问题。”
女君这番话,灵瑾听得似懂非懂,却若有所感。
此时,听母亲这么说,她想这或许是她抉择的机会,不禁站得笔直,目光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