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少年双腿没湿,但他面色无比苍白,一双眼睛瞪得巨大,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对、对不起。”
打翻水壶的同伴被轮椅少年这表情吓到,仓皇道歉。
可少年还是大口喘着气,死死瞪着地上的水壶,竟是一副劫后余生还未缓过来的神情。
灵瑾见状,亦是一愣。
这时,药庐的门“咯吱”一声,又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手持手杖的老太太,正是望梅先生。
她见屋内又是有人受伤,又是一地茶水和草药,简直惨不忍睹,轻轻“诶”了一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先生!”
望梅先生德高望重,受伤弟子与其同伴连忙打了招呼,受伤弟子甚至从床上坐直了。
灵瑾亦连忙站定,对望梅先生低下头。
同伴歉意道:“对不起,先生,是我不好,刚才打翻了茶壶,差点泼到这位师弟。然后是这位,呃,小师妹,仗义相助,用仙术一下子把师弟推远了,只是砸了茶壶。”
望梅看看地上的茶壶、惊魂未定的轮椅少年,还有明明气息未平息却情急之下硬是又用了术法的灵瑾。
她笑了笑,和蔼道:“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收拾一下就是了。”
说着,她挥一挥衣袖,当即一阵轻柔的仙风掀起,落地的茶壶被托起,端端正正地回到桌面上,茶水茶叶草药等残渣则都被一扫而空,自己进了簸箕。
两个习武弟子简直对望梅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望梅先生又看向灵瑾,慈蔼地唤道:“灵瑾,你可还好?”
望梅先生不唤这一声还好,她唤了,那轮椅少年竟是一下子抬起头,握着木轮子的手捏紧,脱口而出:“你是公主?”
“……?”
灵瑾望过去。
那少年似觉失态,匆匆垂下眼睫,转动轮椅掉头,道:“……没什么。”
说着,便又恢复了先前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时,望梅先生看了看药庐里那煎了半天的药,闻到味道,唤灵瑾道:“灵瑾,你的汤药应当好了,过来服了,然后回去休息吧。”
灵瑾在药庐里喝了药,等气息重新平稳,便告辞离开。
望梅先生稍送了她一程。
在路上,灵瑾想起那轮椅少年看到茶壶掉落时惊恐的神情,仍有些在意,便问道:“先生,先前草庐里那个做轮椅的男孩,他不会有事吧?”
“嗯?”
望梅先生温和地看向她。
灵瑾说:“我看他腿好像不好,然后……他刚才看茶壶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他好像很怕水。”
“是啊……”
望梅先生眼神仍是笑的,虽然叹息一声,却让人听不出她是单纯的感慨,还是在回答灵瑾的问题。
望梅先生笑呵呵道:“他其实怕的并不是水。不过没事的,他不会有问题。”
灵瑾问:“他是在先生门下修习医术的弟子吗?”
“是,也不是。”
望梅先生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说:“他是六年前,我在灵江边上捡到的,看原形是只燕子,被我捡到时已奄奄一息。我将他救起,但等苏醒后,他说自己已记不起自己的过往,双腿也始终无法站立。
“我看他年纪还小,便收留他在药庐中,让他做做记账、整理草药之类的杂事。他腿脚不方便,像其他弟子一样在大学堂里听课也难,我觉得不该教他术法,便教他一点医术,他学得挺快的。
“既然他没有记忆,又是我在水边捡到的,我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作‘临渊’。现在看来,他虽然身体不一样了些,但却是个好孩子。”
灵瑾听得惊讶。
她本来以为,那少年光是双腿不能行走,生活就已经十分坎坷,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灵瑾微微恍然,道:“难怪他那么怕那个茶壶,或许是当初在灵江里溺水过,方才畏水吧。”
望梅先生但笑不语。
她问望梅先生:“那现在,都还没找到他的家人吗?”
望梅先生微笑:“是啊。”
望梅见灵瑾似有担心的表情,笑着道:“临渊因为行动受限,平时都待在药庐里,鲜少外出,性子有些孤僻。公主若是有兴趣,日后倒是可以找他聊聊。他的医术不错,普通一些小病,他大多都可以独立处理了。公主身体有不适的时候,倒也可以让他看诊。”
言罢,望梅先生微笑地拄着手杖往前走,便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