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萝出手极是狠毒,银针不仅刺穿了骨肉,剧毒也在瞬息间蔓延全身,江天养当场七窍流血,身子晃了两晃,仰面倒了下去。
生死只一瞬,片语不可闻。
江烟萝急忙纵身抢近,见江天养已经气绝身亡,登时泪盈于睫,哭了几声“爹爹”后,身上杀气大盛,厉声道:“贼子出尔反尔,还我爹命来!”
展煜见她眼中带泪,嘴角却是弯着的,便知江烟萝是故意逼他毁约,既断了三人后路,又免了她自己在手下面前失信,如此狠绝的心性,这般阴毒的手段,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当下分辩已无意义,展煜急催明净和骆冰雁入林,挥剑迎上江烟萝,她手捏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交叉架住剑刃,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数十名地支暗卫也闪身杀来,又将明净二人堵了回来,好不容易争来的一线生机又将化为乌有。
江烟萝道:“抓活的。”
众兵如潮而至,明净劈掌拍断一棵大树,抱木为棍横扫四方,可惜人力终有尽时,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抵挡了几波攻势,见身周敌人越聚越多,刀枪剑戟一刻不休,几有洪水没顶之势。
骆冰雁的金珠早不知掉到了哪儿去,她用白练甩飞一名暗卫,抽空抬手将被血浸透的鬓发捋了捋,苦笑道:“大师,展少侠,看来我们三人是共赴黄泉了。”
她倒没什么后悔的,江湖人能活到这个岁数、走到这一步,已是少之又少,骆冰雁从尹旷手里抢来了弱水宫,穷尽毕生之力将它发展至此,对己对外皆无愧,至于将来如何……若是当前辈的把路走到了头,又让后生们往哪儿走呢?
明净道:“是贫僧连累了二位。”
“心甘情愿,何谈连累?”
展煜一剑逼开敌人,心里却是想道:“押囚入城是江烟萝设下的圈套,昭衍传出情报时是否知情?他与我们固然不是同道中人,但也跟萧正则、江烟萝之流为敌,同平南王府的关系也是不浅,兹事体大,不该全无防备,莫非有枝节横生?”
他这厢念头急转,军阵大后方突然骚乱起来,江烟萝一脚踢在明净掌心,腾身向后一跃,轻盈落在一顶光秃秃的树冠上,回头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人单骑从三岔口中间那条道上狂奔而来,当真是飞驰如电,转眼已抢入战圈。
马上之人白衣血袖,哪怕许久未见了,江烟萝还是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她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而后像是风化了的岩石,迅速龟裂、碎落。
“方咏雩!”
栖 凰山大变后,江烟萝对方咏雩多有留意,也从旁人口中探听了不少对方的消息,但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只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见则罢,见必决死,故而在得知方 咏雩功力被夺后,江烟萝心里虽有些遗憾,但未尝没有松口气,即使人还活着算是个后患,可等她大功告成,还怕区区一个方咏雩吗?
江烟萝万万没想到,应当变回废人的方咏雩会在这个时候杀出来。
她振臂一挥,几名心腹立时喝令,先前困住明净和骆冰雁的盾牌阵立时重现,钢铁城墙般挡在了方咏雩面前,密密麻麻的盾牌和人影轻易将那一人一马遮去,却只维持了片刻威风,但闻一声劲风爆响,玄蛇鞭破空横扫,长达三丈的盾墙从中一分为二,水泼不进的人墙也崩散如纸片。
只此一鞭,威风已不逊当年在钟楚河畔单挑群雄的傅渊渟,这要是一个废人,天下就无人敢称高手了。
“昭……衍……”这两个字从江烟萝口中缓缓道出,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满溢出来的杀气,像是提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
可惜,昭衍还没死,她现在也不能杀了他。
那个人说了无数谎话,但有一条是真的——今日,大队人马拔营之后,他会孤身去杀萧正则,至死方休。
有些事一旦错过,再无二次机会,从薛泓碧到昭衍,他藏锋六载,终于到了出鞘之日。
江烟萝唯一好奇的是,既然方咏雩的功力没被夺走,昭衍没有十重功力在身,他凭什么去杀萧正则?
她看着方咏雩如杀神一般猛攻而来,感知着体内母蛊前所未有的躁动,大雪纷飞落下,落在这片尸横遍野的河岸上,化成血水,渗入土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 ·破晓(二)
清晨天光微亮,细雪随风飘落,有在外围警戒的探子踏霜而返,至中军大帐求见萧正则,呈上一封信来。
信封上书【萧阁主亲启】这五个大字,被一截枯枝钉穿,原是探子巡山时突闻劲风来袭,来不及转头便有一物擦过他的脸钉在树干上,枯枝入木三分纹丝未颤,出手之人却不见踪影,探子只得强压惶恐,飞也似地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