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的确包不住火,前提是火种不能熄灭,而九宫飞星仅存于世的骨血,几乎尽在这里了。
当谢安歌说完这番话,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良 久,适才发问那位掌门人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这些事……听来确实是匪夷所思,但我信方盟主,也信谢掌门,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编出弥天大谎来诓骗咱们, 更何况听雨阁这些年来通过补天宗和海天帮祸乱黑白两道,武林中人无不深受其害,今日他们图穷匕见,以招安锄奸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我等退无可退,唯有全力 以赴!”
展煜凝眉沉思了片刻,道:“听雨阁突然急于杀人灭口,莫非朝中有惊变?”
九宫飞星乃扎在萧党心里的一根大刺,听雨阁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可当年薛明棠和白梨夫妻俩在死前利用假名单骗了他们一回,犹如棒打疯狗,使听雨阁吃了不小苦头,虽是不曾放弃追查九宫余党,但行事收敛了许多,若无枝节横生,应当不会如此大举出动。
方咏雩想到这里,不着痕迹地瞥向尹湄,见她也是眉头深锁,显然是认同展煜的猜测,但不知其中隐情。
刘一手冷声道:“无论如何,听雨阁想达成什么目的,我等偏不让其顺心遂意就是了!”
李鸣珂苦笑道:“可我等被困山中,势单力薄,进退无路,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沉默下来,却听方咏雩道:“未必是无路可走。”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王鼎第一个叫道:“我与弟兄们先到这里,满山点子都踩过了,怎没发现蹊径密道?”
方咏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起身向殿外走,其余人对视几眼,纷纷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登仙崖,当下时近晌午,山间刮起了大风,呼啸声不绝于耳,崖边几棵老树被风刮得东摇西摆,饶是大家都身怀绝技,也不敢贸然靠近崖边,正待开口询问,却见方咏雩纵身一跃,直直落向崖下!
“咏雩!”
惊见这一幕,展煜和刘一手几人脸色煞白,急忙冲上前去,只见方咏雩整个人犹如张开翅膀的猛禽般向下飞扑,眨眼间已坠下三四丈,刘一手正要朝下跳落,被展煜紧紧拽住,厉声道:“刘叔,你看他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那 是好几股树藤编缠而成的绳索,一端打了死结拴在崖下半尺处横出来的岩石上,方咏雩身形疾堕,绳索垂直绷紧,过了五丈已至末端,却听“哗啦”声响,绳尾竟连 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铁链,方咏雩手里拽着链子,轻轻松松在岩壁上找到了落脚处,未等片刻,腾身再下,如此反复几次,众人便再难看见他的身影,只能根据绳索 松紧判断一二。
王鼎愕然道:“哪来的绳子和铁链?”
他来得早,摸排情况时自不会放过登仙崖,这悬崖高耸险峻,底下是乱石深谷,峭壁上草木稀疏,还有不少岩石风化龟裂,王鼎仗着艺高人胆大,亲自往下探了五六丈,倒是见到了一些树藤,它们死死咬着石头,要想将之完整扯下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尹湄疾步踏前,猛地向下跳落,她轻功很好,不必伸手去抓绳索,看准岩壁上多出来的微凹处,脚尖一点即刻稳住身形,这些凹陷不同于自然风化,上头还残留着拳脚印子,石头缝里隐约可见零星冰渣,分明是被人砸出来的。
她再看眼前那道树藤编成的绳索,眼睛微亮:“原来如此!”
先前在大殿内议事,尹湄便注意到了方咏雩略显狼狈的形容,没想到他是趁夜来此探路开道,昨夜月黑风高,山间寒潮浓重,恐怕方咏雩为这悬崖忙活了一整晚,天亮时分才攀爬回来。
此处风大,尹湄怕惊扰了方咏雩,不敢多加逗留,沿着石坑腾挪上崖,将自己所见悉数道出,众人这才安下心来,又等候了一炷香工夫,方咏雩也攀回崖顶。
他伸手往怀中一掏,将本老旧的册子丢到谢安歌手里,道:“我从观主的屋里发现了一本功德册,上面记录了清虚观建立以来收到的每一笔善信捐赠……”
方 咏雩少时体弱,整日读书写字,不仅养出了一身书卷气,连想法也与一般江湖人有所差异。众人都忙着四下搜查时,方咏雩径自找到了观主的房间,论起对葫芦山的 了解,他们这帮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世代在此定居的清虚观道士,而释道儒三家的人大多识文断字,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八成会记录在册。
果不其 然,这本功德册上提到前朝末年有不少百姓逃入此山,受观中道士收留躲避战祸,其中几位商人捐银打造了一条铁链梯,就安置在这登仙崖上,勉强可供人行走,算 是一条险中求活的后路。不过,前朝覆灭新朝立,等大靖安了天下,蕴州百姓不再受兵荒马乱之苦,道士们也可放心出入山林,这条铁链梯就荒废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