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日破茧,每过一天风险便多一分,痛苦也随之剧增,但这不意味着江烟萝在此期间毫无还手之力,只是随着境界提高,她对精血的要求也愈发苛刻,最初只是飞禽走 兽,六年前已换做了青壮男女,等到三年前,等闲高手只不过勉强满足她的胃口,是以这一次破茧期将至之前,江烟萝直接选定无赦牢作为闭关之地,里面关押的那 些成名高手都是她的盘中餐,另有江天养暗中抓来的一些无派游侠也被投入其中,只等江烟萝挑肥拣瘦般的选择享用。
作为护法的秋娘却告诉他,江烟萝每日只用了很少的血食,且不准她入内探视,一反常态地把自己全然封闭了起来……再一想到昭衍所说的蛊虫异动,江天养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也顾不得其他了。
“你进去之后,本座只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三天后你跟阿萝一起出来,要么……”
“江盟主放心,晚辈还没看够这花花世界,舍不得英年早逝。”
不等江天养把话说完,昭衍已卸下了背上的藏锋,随手将它抛入秋娘手里,举步向前走去,很快被那片黑暗吞没。
昭衍不是第一次走进无赦牢。
他上回来此是为了探视方咏雩,彼时四方云动风声紧,本就防备森严的无赦牢更加派了诸多守卫,若非江烟萝掩护相助,昭衍就算潜入进来也难免打草惊蛇,这一回却要容易许多,除了守在门口的秋娘,偌大囚牢内竟不见第二个守卫的身影。
隐约间,昭衍闻见了一股怪异的香味。
如美酒般馥郁醇厚,似鲜血般浓烈发腥,随着吸入渐多,胸腔内又涌现出一阵难以压制的恶心感,仿佛美酒变味,血肉腐烂。
就在昭衍有些犯恶之际,心脏怦地猛跳了一下,使他浑身巨震,全身气血流动陡然加快,手脚竟有些痉挛起来。
那只蛊虫醒了!
去 岁武林大会前夕,昭衍已将阳册修炼至第七重境界,后来历经数次苦战,又在云岭闯过鬼门关,当他回到寒山时,境界已提升到了第八重,换作旁人只怕喜不自胜, 奈何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昭衍很清楚《截天功》的阴阳两册都有其弊端,越是进境飞快越是后患无穷,偏生他已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如从前那般金针封穴以徐徐改之 再不可取,唯有尽量不去动用这份内力,故而在关外这大半年里,昭衍加紧了对《太一武典》的修行,以清正无争的太一元气中和日渐狂躁的截天阳劲,没想到误打 误撞安抚住了心头的蛊虫,使它陷入沉眠,已许久不曾作祟。
换言之,昭衍先前对江天养所说的缘由,不过是骗他的。
昭衍之所以在这节骨眼上赶回栖凰山,一是塞外情势将变不得不为,二是他知晓江烟萝的破茧期就在近日,趁虚而入也好,蛰伏待机也罢,他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结果当他抵达这里,才发现情况又有变数。
“江烟萝……”
短短不过片刻工夫,昭衍已是满头见汗,他强忍着心上如被虫蚁啃噬的奇痒怪痛,手掌在石壁上用力一撑,循着血香继续往前走。
跟上次一样,无赦牢越往深处越是阴暗潮湿,那股愈发让人难以忍受的腥气里已掺杂了些微腐臭味,昭衍拿下一盏油灯照过去,看到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和一具倒在角落里的尸体,眼眶是两个血洞,喉咙被整个切开了。
他或许是挣脱了,可惜没能逃出去。
昭衍向来记性很好,盯着尸体的脸看了一会儿,依稀有了些印象,应是上次用淫恶目光窥视他们的人之一。
那种目光无处不在。
难怪这一路走来竟不见几个活人。
不知从何处传出风声,夹杂了一些压抑的呜咽,而昭衍的脚步只是微顿,又一路向前。
他终于来到了地牢最深处,那扇大铁门外。
原先守在这里的刀斧手俱不见了踪影,四把大锁也被丢弃,昭衍双手抵在门上,甫一推开道门缝,比之前浓烈数倍的血香腥臭就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不似人能发出的惨叫。
“啊啊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趴在满是血污的石桥上垂死挣扎,他的口鼻耳都往外淌血,四肢已被拗断,浑身抽搐,无力的手脚不时痉挛几下,在见到铁门打开的一刹那,他那双黯淡的眼里蓦地亮起了光,用下巴和肩膀着地,如蛆虫一样蠕动着往这道窄窄的门缝爬来。
昭衍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后方那张石台上。
满头白发如枯草,皱纹密布似树皮,浑身血肉似已被剥离抽空,只留下一张干瘪的皮包裹着瘦小骨架……这个盘膝而坐的老妪比当年在长寿村里的模样更加可怕,也要更加虚弱,甚至连呼吸都带上了行将就木的腐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