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下来!”
方怀远睁开眼睛,见那蛇影又要飞走,眼疾手快地探剑而出,绞住长鞭用力向后一挥,剑势带动鞭风,犹如龙蛇相斗,周绛云把握鞭梢不住,诡笑一声就弃了鞭,身躯后翻两丈许,在天罡殿的屋檐上用力一踏,旋即飞扑出去,却是朝着方咏雩抓来。
江平潮反应不慢,方才见到周绛云与方咏雩骤然分开,已明白过来方怀远的真正用意,早已箭步上前冲去,生受了陈朔一拳一掌,唇畔血流如注,仍是毫不迟疑地赶到了方咏雩身边,方才为他解开穴道,忽听脑后风声暴起,却见周绛云凌空杀来了。
来 不及多想,江平潮反手将方咏雩护在身后,双手握刀,一招“狂浪逆卷”向上挥出,周绛云嗤笑一声,单手在他刀上一压,寒气霎时从掌下奔出,一层冰霜肉眼可见 地覆上了刀刃,几乎将江平潮的手与刀冻在一处,他心下猛跳,奋力震碎了寒冰,刀势却已迟滞,只见周绛云落在了他身边,左臂曲肘一荡便将江平潮震开,右手抓 向方咏雩咽喉。
“咻——”
眼看方咏雩又要落入敌手,一道长影从后方挥舞过来,紧紧缠住了周绛云的右臂,一看却是玄蛇鞭。
两丈之外,方怀远抢得玄蛇鞭在手,回身就见方咏雩与江平潮二人险象环生,下意识地一鞭挥去,不等看清是否绊住了周绛云,身躯已如离弦之箭般闪到,举剑斩向周绛云后腰。
周 绛云虽然自傲,却不会拿性命托大,心知自己这一抓出罢必然躲不开拦腰一剑,只得侧身一让,疾退七步有余,同时右臂翻转,玄蛇鞭兜转而回,鞭梢重归手里不过 片刻,又是一鞭抖擞出去,几个闪动绕开巨阙剑锋,以奇诡莫测的角度袭向方咏雩,本是冲着他腰身缠去,不曾想一条手臂下沉,长鞭避无可避地绕了上去。
周绛云见状,眼中掠过一抹狠色,脚下点地一转,手握鞭梢向后挥去,长鞭如闻号令,当即绞着手臂向这边飞来,方怀远左臂中毒动弹不得,此时更是挣扎不开,整个人不及防备下也被带起,却见周绛云又纵跃而来,空出左手抓向方咏雩。
如此一进一退,等到方怀远挣脱开来,已离方咏雩有两三丈远,哪有机会再救他出来?
若要做一个决定,有时候须得辗转反侧,有时候却只在眨眼之间。
右边腕随肩动,巨阙剑逆势向左,自下而上划过半轮残月,剑锋过处,骨肉分离,猩红血雾霎时喷溅漫开,染红了方咏雩满头满脸!
一条手臂当空扬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巨阙剑斩断手臂之后去势未绝,周绛云此刻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抬手硬接穿心一剑,他掌心凝了一层寒霜,看似轻薄易碎,却要远胜许多高手的护体真气,掌剑相撞竟发出了一声金石锐响!
然而,这一声锐响短促无比,方怀远将全身内力尽付一剑,刀枪难伤的寒冰掌竟在一合之内就被击碎,剑刃如挟风雷般穿过手掌,呼啸着没入周绛云左肩下方!
这一剑凶猛至此,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电光火石间,周绛云只来得及避开心口要害,可剑气入体如狼奔豕突,霎时在他经脉间肆意冲撞,溃败的截天阴劲亦反震而回,他整张脸变得煞白,鼓起真气震出剑刃,身躯踉跄退后数步才勉强站稳。
倘若方怀远能够乘胜追击,未尝没有机会将这魔头斩于剑下。
可惜,他已无余力再出一剑。
飞起的断臂这才落地,声音不大,震得所有人心跳骤停。
天地失声,只剩下一声后知后觉的大喊:“爹——”
方咏雩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方怀远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见他握剑的右手虎口已然崩裂,左臂断处血如泉涌,半边身体都被染红。
鸑鷟冠已被劲气击碎,满头乱发混着血和汗披散下来,无人见过如此狠决的武林盟主,方咏雩也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父亲。
他哆嗦着嘴唇,喉咙被无数字眼哽得生疼,最终也只喃喃道出一句:“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不值得。”
十指尚且连心,何况一条手臂,方怀远此刻剧痛钻心,险些连神志清醒也难维持,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话道:“老子救儿子,没有他娘的值不值……只有,该不该。”
方咏雩怔怔看他,眼泪忽然夺眶而出,混着鲜血淌下红痕。
方怀远将他往江平潮怀中一推,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染血残躯拖着一柄重剑,缓缓指向陈朔,却是运起内力,高声喊道:“盟主有令,诸人都给我听好了!”
场下,无数奋力厮杀的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