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时已经让人赶去客舍,请海天帮的秋娘前往看管尸身,你们若是不信,去县衙找个经验老到的仵作一看便知。”方咏雩淡淡道,“我从小见多了死人,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秋娘如今虽然长伴江烟萝身侧,当初也是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弱水宫同样做着水路买卖,没少跟海天帮争利,当年霍长老与秋娘没少交手过,闻言脸色微沉,却没有发作。
沈落月乐得看他吃瘪,便不计较方咏雩在弱水宫地盘上自作主张一事,追问道:“你认为仆妇跟杀手早已串通,所以赶来问个清楚?”
“是,可惜我来晚了。”
仆妇到底不如死士,即便长出了一副狼子野心,没经历过积年累月的训练,怎么也不可能面对诸般酷刑无动于衷,想来她们自知这点,才会选择服毒。
目睹霍长老在对峙中稳占上风,方咏雩知道今晚是不可能凭借沈落月从他口中逼问一二,索性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当面说了,在沈落月心里埋下一根大刺,也好看看霍长老接下来的反应。
他不怕狗急跳墙,就怕那狗钻洞跑了。
离 开地牢,东方天际已见一线鱼肚白,方咏雩虽然彻夜未眠,却不感到丝毫疲惫。他往客舍走去,果然见到江烟萝已经起了,正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石玉陪在 她身边,不时抬头朝院门口望来,见到方咏雩的身影,焦急的神情终于一松,忙不迭地上前迎道:“少主,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啊?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声惊动了江烟萝,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到方咏雩平安归来,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起身道:“表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咏雩屏退了院里其他婢子,接过江烟萝递来的温热蜜水喝了满盏,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只隐去了自己夜探温泉洞窟与昭衍交手的事情。
江烟萝虽然出身海天帮,到底还是个女儿家,何曾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随着方咏雩的述说,她面上神情一时紧张一时担忧,听到最后忍不住以帕掩口,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表哥切勿再以身犯险,当心行事!”江烟萝轻声道,“这羡鱼山庄到底是弱水宫的总舵,与我等不是同路,谁也信不得。”
方咏雩郑重道:“我晓得,这才请秋姑姑亲自走一趟,还要多谢表妹助我。”
“表哥何必如此客气?”江烟萝摇摇头,眼眶微微泛红,“我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可是兄长他们如今不在身边,刘叔也被你派了出去,你深夜查案却连石玉也不带上,倘若有个……叫我如何对姑妈交待?”
方咏雩听她句句皆是关怀,又提到了江夫人,原本对她硬要留下的不满也散了,正色道:“表妹放心,我明白的。”
江烟萝破涕为笑,微红的眼尾如同晕染胭脂,恰似三月春桃沾雨露,美得娇艳欲滴。
她让石玉把备好的饭食汤羹端上来,亲眼看着方咏雩吃饱喝足,这才道:“表哥昨日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方咏雩留在羡鱼山庄,说是帮忙查案,实则是做人质,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相比之下江烟萝的行动就要便利许多,她又是个温婉娇弱的少女,谁也不会生出多少防备之心,打听些并非隐秘的消息便轻而易举。
闻言,方咏雩眼睛一亮,催道:“说说看。”
“两年前,弱水宫为了一批海货跟镇远镖局对上,骆冰雁亲自出手与镖局李大当家力战,虽然得胜却受伤不轻,回程路上遭遇到仇家伏击,伤势愈发严重,从那以后就时常闭关,一应事务大半分摊给霍长老和左右护法,今年初还在祭典上说出了准备传位于贤的事情。”
方咏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消息,追问道:“知晓她意属何人吗?”
“骆 冰雁未曾说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准备在霍长老三人之中择其一。”江烟萝心细如发,把这些事情打听得十分详尽,“此三人中,霍长老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武功 也是最高,当初全力助骆冰雁登上宫主之位,按理说早该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宫主,却被骆冰雁过河拆桥,做了劳什子刑堂长老,不过他手腕强硬不失城府, 从他手底下磨砺出来的弟子都对他马首是瞻,如今已是弱水宫真正的二把手;右护法沈落月虽是女流之辈,却是骆冰雁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对外长袖善舞对内左右 逢源,跟不少管事都交往密切,替弱水宫立下过汗马功劳。”
“那么左护法呢?”方咏雩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次过来,我们还未见过此人。”
“是,我们来得不巧,他不在梅县。”江烟萝道,“左护法名叫水木,今年不过弱冠,在三人之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是骆冰雁从河里救回的孤儿,也是她亲传徒弟,据说两人情同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