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骄问道:“听雨阁是希望我们白道来出这个头?”
“让白道出手只是其一,至于其二……”方怀远说到此处面沉如水,抬手击掌三声,一名捧着锦盒的紫衣女子便从后堂走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方怀远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六道令牌。
“他们认为,我等皆无能诛杀此魔,需得求助外人。”方怀远将锦盒置于桌上,语气淡淡,却让人无端听出几分讥讽,“十大门派十恩令,听雨阁已经说动黑道六门,如今就差我们手里的四道令牌了。”
众人神色皆变,不少人面露不忿之色,却没有谁直言反驳。
傅渊渟的武功有多高?
江湖传说往往言过其实,可在座众人都经历过十二年前的娲皇峰之战,没人会说傅渊渟不配那句“独步武林,天下第一”。
这些年来的追杀证明了一件事,要想对付这老魔,绝不能以多取胜,得有一个真正能与其抗衡的人出手,才能完成最后的杀局,而纵观江湖朝野,够资格做傅渊渟生死之敌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偏偏那人只算得上半个靖人,又在十二年前远走关外,立下“十令出山”的誓言,这些年来封剑寒山,不入中原。
议事厅里一时沉寂,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半晌,王成骄第一个开口了:“我丐帮同意。”
有了出头的,江天养紧随其后道:“我海天帮也同意。”
方怀远身为武林盟主又是临渊门的掌门人,能把这事当面说出已经证明了态度,而白道的最后一枚令牌落在望舒门,谢安歌却还没有开口,众人心里难免揣测,不禁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谢安歌闭了闭眼,看向方怀远,道:“方盟主,贫道还有一事要问清楚。”
“谢掌门但说无妨。”
“情报上书,傅渊渟前往南阳城是为了带走一名九宫余孽,那是暴雨梨花之子,今年不过十三四岁。”道袍内的手指悄然攥紧,谢安歌面上不动声色,“若傅渊渟伏诛,方盟主要如何处置此子?”
“既是逆贼之后,便非我江湖规矩所能处置,自当交由听雨阁。”顿了顿,方怀远劝道,“我知谢掌门乃方外之人,常怀怜悯之心,可此子是逆贼骨肉,又认了傅渊渟为义父,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谢安歌定定看了方怀远一会儿,眼中划过一丝无人可见的失望,从腰封中取出一道令牌,轻声道:“望舒门,同意。”
令牌落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仿佛擂鼓在心。
既然有了决定,接下来的就是行动安排,以方怀远为首,各大掌门商议如何布局,中间发生了不少争论。
谁也没发现,那名送上锦盒的紫衣女子奉命退出之后,很快远离旁人耳目,沿着一条隐蔽小道下了山,那里早已备好快马,她一路披星戴月,连夜赶到了离栖凰山最近的沉香镇。
这个镇子原本不大,因为邻近武林盟,来往江湖人士虽多,却没几个敢肆意妄为的,反而比其他地方都要太平,使当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数十年下来变得格外繁华,已经在整个中州都颇有名气。
紫衣女子下马入城,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地处僻静的小院门前,守卫看到她亮出信物,当即开门放行,同时加派人手散布四周,提防有人尾随窥探。
院子里,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正坐在亭子里拈针绣鞋面,她戴着市井小摊上随处可见的狐狸面具,一身鹅黄衣裙嫩如花蕊,愈发衬得她青春可爱。然而,她手里那只素色的绣花鞋上溅了几颗血点,鞋尖隐约还能看出手指抓过的轮廓,似乎有人曾在临死前抓住了她的鞋子,留下这些斑驳血印,再多的可爱都变成了可怖。
紫衣女子走到她身边,看了眼鞋上的血迹,道:“既然脏了,索性丢掉吧。”
“不成,这是我娘生前做的呢,哪能为一条贱命就辜负了她的心意?”少女嗔怪道,“你瞧,这血迹虽然不好洗,可我拿红线绣上花样把它盖住,是不是好看多了?”
紫衣女子道:“任是光鲜在外,内里也脏。”
少女面具后的眼眸灵动狡黠,却带着天真的残忍意味:“你是在说自己吗,玉无瑕?”
紫衣女子抬手在颌下一抹,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霎时便从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子变作一个容色慑人的美妇,但见美人尖下小山眉,丹凤眸下悬胆鼻,面不施粉如白玉,唇不点朱赛胭脂,五官无一处不美,骨肉轮廓也恰好,不必精心妆点,已胜却了画中人。
她将人皮面具随手丢了,淡淡道:“物也好,人也罢,哪怕粉饰完美骗过天下人,总归骗不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