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栀从楼上下去的时候,祁纪阳还在刚才那地方等。
祁纪阳看到她下来,看了一眼程栀身后,宋倩并没有跟着出来。
“我妈为难你什么了么?”祁纪阳伸手握住她的,暖暖地包围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说。”
本来祁纪阳是打算跟她一起去的,但是程栀很倔强。
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战争。
不让祁纪阳跟着去,也不让他插手。
程栀笑了下,“没有。”
其实宋倩比她想象中要温和,提出来的问题也不是那么尖锐。
在程栀的猜想中,或许宋倩会自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说她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自己儿子,但是宋倩还是给她留了很多回转的余地和机会。
祁纪阳嗯了一声,“那就好。”
“我下周要跟你妈妈一起去个商业晚宴,那你一会儿陪我去买新衣服呀。”
祁纪阳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去这个做什么?”
“大概是想要考验一下我的能力,看看到底能不能成为她心中的儿媳人选。”程栀轻松地说着,却没注意到旁边那人的脸慢慢黑了。
程栀抬头,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祁纪阳抿着唇,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紧锁着的眉能看出他不太开心的样子。
祁纪阳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上,忽然垂眸对程栀说:“稍微等我一下,我上去一趟。”
“嗯?怎么了…”
“没事。”祁纪阳轻声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
程栀还没反应过来,祁纪阳长腿一迈就往楼上走,三两步的就上去了。
…
祁纪阳开门的时候,宋倩正背对着门在打电话。
“老关,孩子的事情我觉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开门的声音打断,宋倩回头看到祁纪阳站在外面,半明半暗,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
宋倩大概猜到几分。
一定是为了程栀的事情上来的。
她回头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回头再给你回电话。”
宋倩挂断电话,回头,把手机放在桌上,抬眸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祁纪阳进来,顺手把门关了。
“你让程栀跟你一起去商业晚宴?”
“是。”
“凭什么。”祁纪阳的声音有些冷,“我带她来见你,不是为了让她成为一个工具人。”
宋倩稍微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即便是现在没有很亲近的感觉,毕竟是母子,祁纪阳依旧了解宋倩做事情的方式和风格。
“你说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再那样下去,可你现在是怎么样在对我女朋友?”祁纪阳步步紧逼。
宋倩顿了下,“小祁,我没有为难她。”
“你或许是没有。”祁纪阳走近了一些,手撑在桌面上,“一开始你说要让关艺涵和程栀都单独来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想比较她们俩个谁更有价值。”
祁纪阳沉默了半秒,喉结滚了滚,继续说:“我尊重你的认知和处事方式,所以没有干扰,没有说我们一定要像别人见家长那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饭桌上吃饭。”
就连他们原本有亲属关系的三个人都做不到。
更别说在这件事上了。
宋倩被他说中,也没否认,她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也没有为难程栀,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你在不断地测试她的使用价值,如果她没有用,是不是就会被你当做没有用的人赶出去。”祁纪阳冷声说。
“小祁,虽说谈恋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宋倩叹了口气,“妈妈也只是…希望能够选择最好的。”
宋倩的思维已经完全固定在了商业上。
对人对事都这样。
她下意识地会去衡量价值。
祁纪阳一听到宋倩要带程栀去晚宴的时候,他就知道,宋倩也只是把程栀当做价值在衡量。
祁纪阳想起前些日子在家里,宋倩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爱着他,但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用正确的方式去表达,这么二十几年来给祁纪阳留下的伤害和阴影并不少。
但是就是因为这份“爱”。
祁纪阳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好像被绑架了,因为知道宋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着他,所以他甚至不能恨。
不能逃离。
这里再冰冷,还是他的家。
被禁锢在这个冰冷的牢笼里,怎么都逃不出去。
可是。
程栀是他爱着的,想要守护的人。
“选择最好的。”祁纪阳的声音有些嘲弄,他的手指倏然收紧,“程栀就是最好的。”
宋倩哑住,正打算开口继续解释,却怎么都没说出口。
祁纪阳抬头看着她,是宋倩这么多年来,见到他眼里最为冷的一次,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离开自己。
宋倩自然知道这个家的失败,但大家都还在表面维系着。
祁纪阳像是要在此刻打破这个表面。
男人低下头,声音里有可悲、可笑还有几分怒意。
“妈。”他唤了声。
“你习惯把什么都当做商品,什么都要去衡量价值,让一切都要最大利益化。”
“但你好像忘了。”
“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夜色渐渐降临,外面的树影摇曳,几分寂寥。
一场雨骤然袭来,从窗台落了进来,雨点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细碎的响。
今天的月光似乎是冷的。
程栀在厨房冲了热牛奶端出来,推过去放在祁纪阳面前,她垂眸看他。
从本家回来以后,祁纪阳就一直不太对劲,特别是上去找了宋倩以后,两个人似乎吵了一架,祁纪阳下来的时候眼尾都是红的。
她坐到祁纪阳旁边,伸手抱了抱他,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祁纪阳的手臂收紧,额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对不起。”
“小橙子,对不起。”
祁纪阳轻声地说着,卸下一身的骄傲和不逊。
曾经的祁纪阳在程栀眼里,是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那个人,他一直散漫又不羁,但现在的程栀才渐渐明白,他只是在伪装。
如果一切都不在意,或许就真的不会觉得难过了。
掩藏在那样骄傲下的,也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说什么对不起啊。”程栀轻叹,“我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祁纪阳没说话。
程栀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说:“你是不是跟阿姨吵架了。”
祁纪阳嗯了一声。
虽然没有很大声的争吵,但祁纪阳最后把话说得很绝。
他还说,“你的眼里只有利益,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当作是商品,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不是可以这样衡量的。”
“你不是很清楚吗。”
“这么多年,这个家没有一丝人情味,全像是冷冰冰的石头,这个家里有谁还有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