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恕拖长着尾音,眉峰轻挑:“我怎么感觉……你刚才在偷拍叔叔呢?”
棠宁心跳快到爆炸。
“没有。”
她攥着手机,把东西往身后放,兀自挤出个甜腻的笑容,“可能是小叔叔你的错觉吧。”
程怀恕表情玩味,指节搭在桌面边缘,故意表现出相信的模样,没让小姑娘感到难堪。
好险。
她搭上了自己跳的极快的脉搏,紧张之余,又有点儿庆幸。
尽管差点被发现了,不过好在拍的那张照片构图、光景都不错,都可以直接上传当网图了。
这张偷拍下来的照片,就像是所有的遗憾兜兜转转,都在慢慢弥补一样。
棠宁抿抿唇,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一看才发觉,临城下雪了。
这是临城今年的初雪,起先只是几片如絮的雪花纷飞,接着缓缓降落,润物细无声。
等天地之间安静下来,雪势转大,浩浩汤汤,悉数覆盖在这座小城上。
思及至此,她才发觉江城已经许久没曾下过雪了。
江城并不是每年都下雪,而在她记忆里的雪景,还是四年前的除夕夜。
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身军装挺括,专程给她送了个红包。
那一天守岁,伴随着吵闹的爆竹和电视声,棠宁支棱着脑袋,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困意,等待零点的到来。
那时候张龄月告诉过她一个说法,说是这种新年交替的时候,你的身边是谁,就会跟那个人有一辈子的牵扯。
她一头栽进去,宁可信其有,稚嫩又执着地问道:“小叔叔,以后的新年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后来在偌大的京城,有一年棠宁没有回去过年,还得等着后续的舞蹈比赛。
耳畔是春晚节目的喧闹,棠宁在酒店抱着一碗泡面,汤渍油腻腻的,激不起半分食欲。
忽而间,她就想起了那句稚嫩的问话,还有程怀恕轻松却坚定的口吻。
他说,好啊。
懒得理会群聊里的抢红包活动,她关掉酒店的电视,撇了撇嘴,悄无声息地控诉道:“骗子。”
……
棠宁聚精会神地看了会儿窗外的雪景,脸色瓷白的都快跟外头的雪色一样了。
程怀恕当然也发觉了,又偏过头,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吃丸子吗?”
见她盘子空了,他捞起几个煮好的肉丸,用公筷夹到了棠宁的盘子里。
棠宁道过谢,吃了几个肉丸,不仅是胃,心脏空落落的地方好像也在被逐渐填满。
孟亚松像吃了柠檬似的,扮出弱不禁风的模样,娇滴滴道:“程队,我也想吃肉丸……”
夏桃笑得乐不可支:“你们空降特种兵私下都是这样的吗?
!”
“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
程怀恕咬字很重,表达出直男式无语。
孟亚松一听来劲了,哼了声:“你才是不对劲,好不好?”
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孟亚松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形容:“就跟铁树开花似的。”
程怀恕并没有恼意,面无表情地说:“行,我是铁树开花,你是枯木逢春。”
孟亚松懒得跟程怀恕继续贫嘴,热情地给她喝完了玉米汁的杯子里倒上酒液:“棠宁妹妹,你要不然尝一尝这儿老板自己酿的酒?”
此话一出,孟亚松立刻感觉到某人的目光似利箭,拉弦欲发。
棠宁觉得自己都二十了,也跟室友一起喝过一些果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将那一杯酒下肚。
不料这老板自酿的酒味道辛辣,划过喉头,她还差点呛到。
程怀恕默不作声将那瓶酒拿远了些,低沉的嗓音里含着警告:“不能喝就别喝了。”
孟亚松不以为意,还拍了两下手鼓掌:“棠宁妹妹豪爽,比你小叔叔好多了。”
“孟亚松,你尾巴翘上天了是吧。”
程怀恕那表情,简直就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棠宁一开始没说话,是在缓解那酒的后劲儿。
逐渐地,她浑身冒汗,热得她扯了下毛衣衣领。
脸色酡红不说,连拿筷子夹菜的动作都跟树懒有的一比了。
夏桃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宁宁,你醉了吗?”
“没有啊……”她倔着张脸,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醉,还想拿手扒过来那瓶酒继续。
酒足饭饱,孟亚松拿出车钥匙,说是让人过来接,到时候直接跟程怀恕打电话。
程怀恕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说:“孟亚松,之后再找你算账。”
这酒度数不低,孟亚松也喝的微醺,摇摇晃晃道:“兄弟,我真的是你的好兄弟!嫂子已经醉了,接下来就看你发挥了——”
出来时,大雪初停,铺就的雪绒松松软软,凛冽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庞。
镇上的不少商铺已然打烊,下雪的夜晚没什么月光,路灯的灯光尚且微弱,由于电力不稳还忽明忽灭的,白天还蜂拥着人群的巷道现在格外孤寂。
棠宁歪歪倒倒走了一段路,看到这么冷的天还有个老奶奶在卖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