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从方才的激烈转进到了另一个话题,永阳公主似乎成了房相如与宋洵之间的不可说,两人心照不宣地谁都不再提起她。
管家自打见到主人拂袖扬翻案几,吓得一直躲在很远的地方也不敢出来。此时听闻主人传唤,立即跑出来进入厅堂,低头收拾起一地狼狈。
家丞见事态缓和了,也趁机溜出来在廊下通报,“房相,窦尚书方才托人来报,请您现在去白鹤楼叙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你去回话,说我换身衣服就去。”
房相如在离去厅堂前,忽然听身后有人叫住他,“义父——” ,他未回头,只是站住脚,问道,“怎么了?”
“我父亲他,真的是罪臣么……洛阳之变,隐太子真的谋害陛下了么……”
宋洵问完之后,彼此间只剩下一片久久的死寂。许久,房相如轻轻拂袖离去,淡淡的一句话飘在空中,“你只需记住我告诉你的便可。”
他的背影渐渐在回廊处消失,宋洵立在原地,面色却复杂不定。
入了七月,夏阳流火,烈日暴晒,就算是太液池旁的树荫下也不怎么凉快了。漱鸢歇在秋千上摇扇,迎面而来的湖面的风有些粘湿,叫她都有些坐不住。
这个节气里,还是呆在殿内舒服些。大殿幽深阴凉,将外头的热气隔绝开来,好歹还可以歪一觉。
她恹恹地起身,叫人打着华盖往回走,路过护国天王寺的时候,只听那头有怪异的诵经之声传出来,漱鸢蹙眉,偏头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天王寺里头在干什么,听着怪瘆人的。”
冬鹃答,“回公主,那怪声是旁边的大角观里出来的。圣人请的那位天竺方士这几日入宫了,被安排在大角观中炼制丹药。”
漱鸢哼了一声,“丹药?从未听过人有长生不老的。这炼丹都请到内朝了?呵,父亲真是越发糊涂。” 她叹气地摇了摇头,“父亲也在大角观么?”
幼蓉道,“好像是科举将至,圣人今日召集文臣在内朝翰林院商议选拔的事情,现在将近晌午,圣人应该去含凉殿歇息了。”
漱鸢淡淡拂袖转向,道,“走,去含凉殿看看父亲。听说他近日不怎么吃太医署的药,尽是轻信这些蛮夷方士……”
天太热,人就容易变得慵懒,于是很多心思也就哼哼唧唧地跟着散漫起来。自打上次从宰相府落荒而逃之后,公主再也没出过内朝,从六月下旬一直闷到了七月出头,不想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偏逢这样讨厌的天气。
这几日她辗转反侧,时常半夜惊梦坐起,满脑子都是房相如那些惊为天人的举动和语言,那事情到底成了她的梦魇。可是,每每惊醒之后,她抱着膝头细品梦中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却又不争气地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