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凤君直接问∶“你的手伤可好了?”
江蕴笑道∶“好了一些。”
洛凤君也很无奈,齐子期宣称自己不会弹奏《凤求凰》,江蕴又成了他目前认识的,仅能奏《凤求凰》的人了。
他是个乐痴,不把这名曲学到手,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洛凤君道∶“你应当知道我来的目的。”
江蕴点头,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问∶“洛世子想学《凤求凰》,是为了什么?”
这种问题对于洛凤君来说简直是废话。
“世间名曲,谁不心向往之,我自然也是。”
江蕴∶“那洛世子有没有想过,兴许作曲人并不希望此曲成为名曲,也并不希望流传开,被世人奉为圭臬研习?”
洛凤君皱眉∶“你这是何意?”
江蕴看着他,声音温和∶“因为《凤求凰》不是一般曲子,而是一个人的血泪,与不堪回首的……屈辱经历。若洛世子是作曲者,会希望自己的血泪与屈辱日日被世人当作攀比工具弹奏么?”
洛凤君一愣。
他只知《凤求凰》是段侯因思念爱人而作,血泪可以理解,屈辱一说又从何谈起,然而江蕴神色认真,不像搪塞之词。
默了好一会儿,他道∶“应是不希望的吧。”
江蕴一笑∶“洛世子能理解段侯苦心,再好不过。”
洛凤君却不甘就此离去。
“就算不单《凤求凰》,我们也可以探讨一下乐理。你一—”
他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你觉得我的琴艺如何?”
这话若让外人听了,恐怕要大跌眼镜,露出惊愕色,声震天下、有“音乐天才“之称的乐公子洛凤君,竟然会主动请旁人评价自己的琴艺。
和洛凤君谈话的间隙,江蕴也在打量四周。
看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隋衡身影,越发觉得古怪,方才嵇安明明说,此人在府中的,这会儿竟然能憋住不露面。
收回视线过程中,江蕴忽然注意到一扇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因大半扇隐在花木后,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江蕴重新看向洛凤君,回道∶“洛世子乃当世乐曲大家,琴艺自然超绝,鲜有人能敌,为何有此一问?”
洛凤君不屑∶“这种敷衍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不就能敌过我么?我想听实话,并不想一味被人追捧。”
江蕴倒有些惊讶他的心性。
江蕴想了想,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洛世子的琴艺,在技艺上已臻至巅峰,无可挑剔,但在情感上,可更充沛一些。”
“情感?
洛凤君证了下。
“没错,作曲弹曲,不仅需要高深的技艺,更需要有一颗可以与天地与众生与芸芸万物共鸣的心,能体味自然之美,众生之乐之苦,以及万物之灵。举凡能流传于世、长盛不衰的名曲,或以欢悦娱人,或以伤怀感人,又或是单纯诉说景物之美。洛世子若觉在乐曲上遇到了瓶颈,兴许,是这个缘故。”
洛凤君凝神思索良久,露出醍猢灌顶之色,罕见展颜道∶“听君一席话,倒是胜过我闷在屋子里,苦弹十载。今日春光正好,你便用昆山,给我演示一曲如何?”
换作平日,江蕴多半会推拒。
但江蕴今日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江蕴展袖,拨弄琴弦,一段轻快的曲调很快在亭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