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国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殿下是余怒未消,还是真不在意,只能抹了把汗,忐忑不安的退下了。
下一环节是文类比试,如乐类比试一样,毫不意外,由陈麒拔得了头筹。
陈麒当场新作了一篇文章,行文瑰丽,立意新奇,赢得了所有点评名士的认同与喝彩。
即便如此,他也不见丝毫骄矜之色,反而耐心的和诸国学子交流文章上的问题,和洛凤君的目中无人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忍不住称赞:“都说江国太子德名遍天下,肯屈尊降贵,礼贤下士,依我看,骥才兄才是真正有容乃大、有古时君子之风的济世之才。”
骥才,是陈麒的表字。
陈麒忙正色道:“足下慎言,殿下身份尊贵,如天上月,骥才不过尘泥之躯,岂敢相比。”
忽一声嗤笑。
有人道:“这话倒也不错。你一个贱婢所生的庶子,上不得台面的低贱血脉,即使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如何,真论起尊卑,只怕连给江国太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江国太子十一岁便能做出《江都赋》那样惊才绝艳、令天下名士争相传抄的文章,你写的那什么鸟雀赋,看着文采华丽,实则辞藻堆砌,东施效颦,连人家的皮毛都不及。南国四公子,哈哈,还真以为得了个文公子的名头,就能除掉身上的马粪味了么。”
陈麒生母身份低微,幼时母子受人欺负,曾被驱赶到王宫的马圈里居住。
说话的也是个陈国贵族少年,因看不惯陈麒仗着平日文章写得好,吸引一众寒门学子追随,不将他们这些贵族弟子放在眼里,才出言讥讽。
陈麒面色白了下,如被人当场抽了一鞭子。
但很快,他就恢复常色,道:“今日乃是六国宴会,你若看不惯我,自可私下与我说这些话,大可不必如此玷污贵客们的耳目。”
语罢,又转身与众宾客告罪:“是骥才连累了诸位,望诸位勿怪。”
他自己明明才是受害者,却还在顾及宾客们的心情,这需何等宽广的心胸才能做到,众人纷纷安慰:“这怎能算是骥才兄的错……”
那陈国少年讨了个没趣,骂了声“虚伪”,便悻悻离开。
“骥才不必听他胡言,《江都赋》之事只是传闻而已。去岁朝贺,有人当众拿此事询问太子殿下,请殿下为其所献石碑作赋,已被殿下当众否认。”
一个负责点评的名士特意从坐席上走过来,拍了拍陈麒肩膀,劝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写出那样老练的文章。你文章已经做得很好,不必听他胡言乱语。”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程老夫子说得不错,骥才兄的才华,我等有目共睹,就说骥才兄今日这篇文章,丝毫不输那北国颜齐。”
颜齐,是江北隋国的文章高手,据说三岁能诗,六岁属文,是个实打实的文学天才,且美姿仪,是北国出了名的美男子,年纪轻轻已有许多经典文章传世,诸国之间素有“南陈麒北颜齐”“南麒北齐”的说法。
他们都是当世文章高手,自然知道作出一篇《江都赋》那样的文章,需要多么深厚的文学功力与多么敏捷的文思。江国太子若真有那般文采,怎会自十一岁之后,再无文章问世,也从不参加流觞宴的文试环节。
多半和那所谓的《凤求凰》一样,都是江国为了宣扬太子殿下的声望而杜撰出来,找人代笔的!
只是不知江国从哪里找出了那样厉害的代笔人,导致《江都赋》的作者至今存疑。江国太子敢当众否认此事,倒也算有担当,符合其君子之德的美名。
陈麒强笑了下,朝众人道谢,并亲自将那名欣赏他的程老夫子送回坐席。
比试快结束时,陈国国主姗姗来迟。
这位国主反射弧长得惊人,据说是午睡醒来,听说了洛凤君当众挑衅的事,特意赶来向江蕴告罪。同行的还有忠厚老实的陈国世子陈韬。
“老臣……照顾不周……咳咳……有罪……”
陈国国主年逾六十,已是一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人,由宫人扶着,一步三喘,说起话来,像随时可能咽气。据说国事基本已交由世子陈韬打理。
江蕴再嫌吵闹,也不得不耐心安抚。
“不论身份,只论才艺,本就是流觞宴创办宗旨,岂可因孤一人坏了规矩。”
“是孤才疏学浅,国主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