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卫楚正朝着那桌案缓步走去的时候,卫璟的心却突然悬了起来。
他只觉得卫楚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他的心上,使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不已。
千万要识得。
卫楚拿起画本子,眸光瞥见了一旁虚掩着的信纸,上书:侯府中有翎羽混入,吾已查清源头,只待时机一到,方可肃清奸佞。
卫璟微微眯起眼睛,沉默地等待着卫楚接下来的反应。
虽只是猜测,但不可不防。
“翎羽”乃太子卫骁的暗卫名号,除去同为暗桩以外的人,鲜少人知,神出鬼没的能力几乎不亚于镇南侯府的死士,虽远远比不过影卫的战力,但胜在千人千面,易惑人心。
倘若卫楚真是卫骁派来的,瞧见这封写着“翎羽”二字的书信,必定会心生警惕。
因此就算是他想方设法地意图留在卫璟身边,打算实施长远一些、并以此来达成利用卫璟的计划,也决计按捺不住可能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清除的恐惧,定然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的做法,此刻便杀了卫璟,然后离开侯府,万事大吉。
所以卫璟用这个方式来检验卫楚的身份,也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卫楚神色微凛,但他不愿让卫璟心生忧虑,因此不打算开口告知,只默默将这信上的消息记在心里,拿起画本子朝卫璟走去。
卫璟心中的失望难以言喻,他聚气于掌,只待这翎羽接近他、袭击他的瞬间,便反手回击,将人一掌毙命于此。
“世子,画本子在这。”
卫璟坐在床榻内侧,需得卫楚探身过去,才能碰到他的手。
冷香扑鼻,卫楚纤细修长的脖颈距卫璟的手不到三尺,连那苍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竟连如此脆弱的命门都敢于随意暴露在他的面前。
是太过笃定自己没有武功,还是更为技高一筹的心理战术。
见卫璟虽握住了自己递来的画本子,却拿得不稳,卫楚不禁有些诧异,下意识侧过头来看卫璟的脸色,浅浅起伏的经脉离卫璟的手掌已不足一尺。
卫璟骤然松了口气,心弦大开。
卫楚皱起眉头,凑得更近了些,担忧地问道:“世子?您不舒服吗?可是需要司空大夫来……唔……”
没成想,他刚转过头,就被卫璟一把捏住了下颌,随后,一双温暖湿润的唇瓣便覆了上来,轻轻碾磨着那两片苍白——
似是庆幸,又仿佛是歉疚,更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卫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反应面前的人是何身份,下意识伸手朝他怼了过去,一下子将卫小世子推了个四仰八叉。
跑到门口,又想起了自己的花。
卫楚当场站定在原地,倒退着走回几步,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桌前抱了花瓶,忙不迭地抬腿跑出了卧房。
仰面躺在地上的卫璟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抬手揉了揉磕肿的后脑勺:“……”
***
卫楚在另一间卧房的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
无论怎么催促自己入睡,都能想起卫璟贴着他嘴唇、严丝合缝的细腻亲吻。
卫楚在柔软的床褥中翻来覆去了几十上百次,才堪堪在天亮时分闭了会儿眼睛。
可还没等他睡熟,院子里的下人们便已经轻手蹑脚地开始为主子们准备起了早膳。
若是寻常人,也许倒听不清楚他们落得极轻的动作,可放在此时的卫楚耳中,外面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犹如在他耳边放大了千万倍一般,时刻提醒着他出了这间卧房,就要面对今日的卫璟了。
想到这里,卫楚不禁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