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然不知道。周拿起一杯茶水,倾在阶下。
“信任是很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他显然高估了小孩的心理,并且不明白前一刻还和他讲小话的殿下怎么忽然号啕大哭。哭声引来宫女姐姐,一边哄人一边责备他:“让你陪殿下玩耍,怎么惹殿下伤心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很惶恐:“奴才有罪!。”又要跪。
他心想公侯皇族真是不好伺候,连个小孩儿他都应付不了,难道又要找下家了吗?
小孩儿两条短腿嘚嘚嘚跑去又给他倒了杯茶,满满地端过来,命令道:“你喝!”
周将水喝干了。
“虽然你不要我的第一杯水,但是我会给你第二杯。”小孩挂着泪珠得意洋洋地说,满脸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奴才叫做周……”
“州?”
一切人与事都在光阴的镜殿中模糊倒转,唯有这一刻如闪电般清晰。
信州在这一天得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14章 两无猜
“先父提拔了他,他却背叛了我父子二人,”段延祐说,“一个哑巴,又是残废,究竟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侍卫犹疑地回答:“他只是断了右手的食拇二指,左手尚属完好。若是以指写血书,纵使右掌残废,也不是不可能。”
段延祐在牢中巡睃过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便揣测是段博腴带了纸绢之类,让囚犯割指作书,并随身带走。
陛下沉郁不言,侍卫与书童皆是忐忑,他们主君的脾气便是如此,愈是气愤愈是不言,愈是不言愈要爆发。稍顷听得段延祐冷冷一笑:“须知这世上的事只有想不想做,没有能不能做。即使割舌断掌以明志,只要想传递消息,也有的是办法。可见梁珩果然是个傻的,轻易就被此人糊弄。依朕所见,若是要灭其活口,势必刺聋双耳,熏瞎其眼,毒喑咽喉,断其四肢,乃可以放心。此人既要做一条不出卖主人的忠犬,朕便大发慈悲,遂了他的意,你们两个且留下来,帮助他完成这几样。”
囚犯枯槁的面容浮现恐惧,侍卫似乎很为难,说道:“先帝曾许诺,不伤信州性命……”
段延祐看他一眼。
侍卫战战兢兢垂首。
“朕何时说要他性命?允他在北寺狱一直住到死又如何?”
芜青子蜡烛燃烧释放出致盲的毒烟,书童将蜡烛放在囚犯脸旁,拿走灯罩,青色幽光里显得他面目狰狞。
段延祐不愿见这场面,先一步出去了,留下侍卫与书童行刑。那书童表现出似有若无的兴奋,好像惯爱施虐,令侍卫非常反感。
昔日的大雄宝殿出檐深远,段延祐站在殿外,远观佛祖金身在夜色里沉默。这座牢狱就是如此奇特,地下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地上是超度众生的佛陀。侍卫与书童来到他身后,带着一身散不尽的罪恶的气味。
“丞相如何处置?”侍卫询问。
“找机会拿到骨戒,”段延祐吩咐,“暂时不要动舅舅。”
尽管存了一念之仁,段延祐心中却隐约有了不妥的预感,并在几个时辰后很快得到应验。
揭云在散朝后单独面见他,有话要说。
“皇宫外已是人尽皆知,陛下住在皇宫里,不晓得知不知道。”
比起揭云这种圆滑的人,段延祐甚至称得上更喜欢江枳。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无从下手的人,似乎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停顿都暗藏深意,着实令人讨厌。
“爱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