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赝君 麦客 2006 字 2022-08-27

“谁?”

“尚书令文尧。”

这就出乎梁珩意料之外了。文尧比先帝年纪还大,对梁珩而言属于爷爷辈,从前交际几乎没有,等他上位,文尧已退避三舍,更是缘悭一面。

但文尧身为一代老臣,主持尚书台逾五年,阅历何其之丰富,遑论他因与阉党不合,受排挤打压,岂不可以明志?

沈育两次前去拜访,文尧的家人都将他拒之门外,若彰明身份,则其人又诉说为天家弃用的苦楚,言谈间愤愤不平、郁郁不得志。

“你想让我躬亲去请文尧出山?”梁珩已然听明白了。

“私下前往,不能为三宦察觉。能做到吗?”

出宫当然可以。沈育回来身边之前,梁珩在章仪宫一刻也待不住,总是逃出去,又被段延陵或者仇致远派人抓回来。那时梁珩简直觉得王城一草一木都是仇致远的眼线,想躲过他的监视绝无可能。

“应该可以,”梁珩说,“你误食行散丸那次,我想带疾医去看你,害怕被他们发现,就假扮作阁卫。铁覆面一遮,谁也认不出来。”

文尧仍居住在南闾,春分桃李盈满巷道,花瓣洋洋洒洒铺就石板路。沈育携了梁珩溜出来,因台卫时常出入禁宫,阍门一看是沈右都,便放行无阻。

先是去了趟沈家原址,沈育封官后就搬了回去,独自居住,里外打整得干干净净。梁珩脱了甲胄,换上沈育给的一套朴素长衫,他个子稍矮,跟在沈育身后像他的伴当。

“见到文尧本人,才可表明身份,切记。”沈育反复叮嘱。

“知道了。”梁珩应下。

他心里还有些窃喜,因为这事连沈育也搞不定,非得他出面。沈育有意无意疏远他好久了,为了这事才主动沟通,且待他好好配合一番,请得文尧出山,让沈育知道自己的诚意,又解决了心腹大患,岂非一举两得?

梁珩还是很有信心的,再不济,他也是个君主,天下岂有君王得不到的贤才良将?即便是那些隐士山客,三请四请也就半推半就了。

门童一见来人,锦衣玉面,丝履金带,马上请了主人出来。

却是个中年男人,想必不是老臣文尧。此人见面便作揖称:“沈右都。”

沈育还礼道:“文公子。”

应当是文尧之子,不在朝中担任官职,故而以公子相称。梁珩被沈育遮在身后,尽量不动声色,从旁观察。

“右都侯,”文公子苦着脸说,“家父实在不愿见客,上次已与您好话说尽。”

沈育道:“万望见谅,再三叨扰,是一定要求见文公。既然您已无话可说,请让我与文公说上几句。”

文公子心中大约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对着沈育,到底没说一句重话,还是将人请进家中。

厅堂里下人奉上茶水,眼神小心翼翼,脚步战战兢兢,不发出一丝声响,这如履薄冰的氛围,登时让梁珩也莫名拘束起来。

文公子前去请示父亲,留客人在厅堂里。梁珩因扮作随侍,只得了张席子,没有案几,沈育便将自己的茶水端给他。

梁珩捧着喝了一口,问:“他家里人,作甚如此紧张?”

沈育沉默片刻:“汝阳城中便是如此,街上军队巡逻,百姓收敛声息,白日里如同死城。”

这是脖子上架着屠刀的人之间的默契。梁珩一时便懂了文公子为何不干脆将沈育拒之门外,沈育不仅是新帝的右都侯,他还是沈矜的儿子,沈公与文公,都在党锢之祸中深受其害,同为天涯沦落人。

文家至今仍提心吊胆,文尧因不择主效忠而削官草野,其家恐怕是担心某一天被旧事重提,秋后算账。

沈育锲而不舍地拜访,对他家而言许是一种恶兆也说不定。

文公子见过父亲回来,第一句话便是:“右都侯,你还是勿要做无用之功了。”

沈育道:“不说别的,请务必允许我拜见文公。”

文公子道:“家父闭门谢客,立下誓言不见外人。”

“凡事总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