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我发现,你真的是……怎么说呢……”为了寻求一个满意的评语,郁白干脆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低头想了须臾,满意地总结道:“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他懒洋洋地重复道,“自始至终,一点也没变。”
说真的,他很怀疑,若是赵钧突发奇想又想要皇位了,立刻就能从枫叶山庄出发,搞出一套“自己被穆王迫害至此,不得以隐居避世以保全自身平安”的说辞。赵镜有他这样一个兄弟,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像是某种被批评的大型犬一样,赵钧耷拉下一双看不见的耳朵,对他的总结很不满意。
看见他这副模样,郁白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他叹气的频率格外高。
他伸手揉揉赵钧的脑袋,在把那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黑发彻底揉成稻草堆之前,方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你这个人,明明一开始是你对不住我,到头来竟然成了我要向你承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虽如此,他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打量着赵钧,像是满意地打量自己精心打造的杰作。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实际上……”
——赵钧心跳砰砰作响。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哪一种结局更好。”他平静的像是在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我只知道,我现在拥有的,享受的,都是我心中真正希望的。”
“另外,我没有那么多承诺给你,仅此一次,听完就没了,你自己记住,以后别有事没事找我唧唧歪歪。”
旋即他被人扑倒了——那人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尚未等到他话音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叼住了肥美的肉。
动作快到郁白一时反应不及——郁白双手被以一种熟悉的姿势压在脸庞两侧,怒目圆睁。
“我刚刚想了想,发现你说我说的很对。”赵钧舔了舔郁白的唇,撬开一条缝后便长驱直入,将那双唇亲的泛红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停了下来,“我的确不择手段——所以阿白,不要动。”
“这是白玉京,不是你的枫叶山庄!”郁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要点儿脸成吗?——赵钧!”
赵钧不要脸。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渐渐缠绵起来的亲吻中,无人注意到那面黯淡下去的镜子又悄然耀出了些许光辉。
那是大梁边关,黄沙万里,残阳如血。
朔风中,墨黑披风猎猎作响。赵钧抬手比了比面前之人的身高,欣慰地一笑:“长高了。”
“……少来。”郁白嘴角抽了抽,“你这话会让我觉得你是我娘。”
这里是柳城,他的故乡。自上次京城一别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前者是行军作战,后者是故地重游。
这是他们相遇的第六年,他仍旧是大梁的君主,而阿白却不再是被囚于樊笼的金丝雀。他高了些,也瘦了些,有了些棱角,也有了明亮的神采,的的确确是青年人的模样了。
战事还在继续。临别前,赵钧给他把披风系紧了些,叮嘱道:“最近匈奴不安分,你少往这边来。”
郁白听这话耳熟,想来是头一次相遇时,他以为赵钧是个不知战争凶险只爱游历的家伙,这般告诫他的。他笑了笑:“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
“是,你什么都知道。”赵钧微微一叹,“听说乌楼罗认得你,你小心些,别让他钻了空子。”
“你知道你父亲他们在岑州吧?去见过了吗?”
“若是有人欺负你,不必忍着,再怎么说你也是朕亲封的定安将军。”
郁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白,这么些年不见,想不想……再去军营里看看?”赵钧咽下那句“想不想我”,试探着朝他伸出手去。
郁白盯了他片刻,轻轻将手搭在了他手上。
琉璃镜闪了闪,将秘密吞进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