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熟悉的闷哼声,李轩原本合上的双眼,又吃力的正开,苍白干涸的嘴唇一动。
“为何还不走。”李轩声音虚弱沙哑。
初七俯在地上,这几日他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此时开口,好似含了一把砂砾,“我等你……”
李轩自嘲地冷哼一声,“我们两清了,走吧。”
“不要,我们不要两清,李轩,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你不要死。”初七伸长胳膊,想再触摸一下床上的那人,可几步之遥的两人像是隔了一道天堑,镣铐勒破手臂上的皮肉,鲜血顺着乌黑的玄铁滴到地上。
李轩别开脸不去看他。
“对不起……李轩对不起……”初七看着李轩的背影,突然李轩身体开始毫无征兆的剧烈颤抖起来,那痛苦的身影与土坡上的小泉子重合,初七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徐子洛闻声冲了进来,翻过李轩的身体,发现他整个前襟已被污血打湿,徐子洛飞快地扎上几针,却毫无作用。
“皇上不行了。”徐子洛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不会的……”初七瘫坐在地上,他不相信李轩会轻易地死去,“徐太医,你再想想办法,你们都在说十息草沾之毙命,小泉子吃了都没有立即死,皇上不是也坚持了这么多天,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初七,我尽力了,举国上下的天材地宝,我全都用了,我尽力了,我没办法了。”徐子洛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不对,小泉子中了毒没有吃药,而且他身上还中了‘沉珂’,他都能坚持一天一夜才毒发身亡,皇宫里有那么多珍奇药材一定还有办法的。”
“你说什么?”徐子洛猛地站起来,大步冲向初七,眼里蹦出精光,像是看到了希望,“你说小泉子中十息草也中了别的毒?”
初七用力点点头,“我给他下的‘沉珂’,不过当时毒已经快解了。”
徐子洛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他这几日只想怎么续命怎么解十息草的毒,却忘了另一件事,李轩和小泉子中了十息草,都没有瞬间毙命,而是拖延了许久,而且两人先前都中了其他的毒,或许其他的毒能延缓十息草的毒性呢。
李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徐子洛来不及试验,死马当时活马医,直接将一瓶‘沉珂’灌到了李轩嘴里。
‘沉珂’发作快,但毒性温和,不会要人命,但李轩现在这个身子,徐子洛真的说不准,李轩这要是被‘沉珂’,但愿别给他安一个弑君的罪名。
原本吐血抽搐的人,随着药效的发作,身体渐渐放松,血也止住了,徐子洛把了把脉,松了一口气说道:“‘沉珂’药效消失前他不会死,但会一直这般虚弱。”
“太好了……”初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十息草没有解药,是中毒的人等不到解药,但也有可能是没有人想过以剧毒解剧毒,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们还有希望。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徐子洛走上前,给初七包扎手臂上的伤。
初七侧着身子,满脸依恋地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听到了,初七,你如果不假死出宫,可能谁也护不了你。”
初七笑着摇摇头,“徐太医,从前是我太任性了,仗着他宠我就肆意妄为,如今我终于清楚了,他首先是姜国的皇上,然后才是李轩,他身上背负的姜国国祚与黎明百姓,他抛下他的责任信仰,喝下我喂给他的毒,他只为一句对我的承诺,他爱过我,这足够了,我死而无憾。”
这一辈子,有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了他一句话付出生命,值得了。
初七看着李轩,微微地笑了笑,“徐太医,你有多少把握治好他。”
其实在‘沉珂’发作以后,徐子洛便有了想法,‘沉珂’毒性小,所有难以与十息草抗衡,若有一种毒性猛烈,且服下后无恙,日后才会发作的剧毒,那便可以与十息草抗衡,徐子洛想起他专门为李轩研制的‘囚笼’,毒药服下后,身体无恙,每月发作,但服下解药便会无恙,他只要加强‘囚笼’的毒性便可。
“十成十。”徐子洛坚定地说道。
“我相信你。”初七站起身,“让宣统领带我去天牢吧。”
天牢阴冷潮湿,初七穿着囚服坐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上,从那方小小的天窗,看着外面的星空,今夜除夕,外面传来爆竹声,顺着天窗还能看到天空中炸裂的烟花,寒风拂过,一丝爆竹炸裂的硝烟味随着寒风卷了进来。
初七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初七摸了摸凹陷的腹部,有些后悔今夜没有吃那碗热腾腾的饺子。
又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来姜国的路上,在驿馆吃的第一碗饺子,那是还以为是断头饭,吃的好不狼狈,然后他知道要被送进皇宫,那是还做着飞上枝头的春梦,却不知,那枝头一见他,便向他伸过来了,是他自己折了。
牢里冷得很,初七冻得骨头疼,缩在草堆里像只丧家犬,正当他嘲讽自己在宫里被人伺候一年,忘了本过不了苦日子的时候,牢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