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去置喙梁王这一番不顾一切为美人从前线归来的举动,作为家将,尤其是梁王亲手培养的,也必是要以梁王所有的意愿为尊,无论错对。
夜色愈发深黑,月牙也隐入了云层,几乎是看不到一点的光芒。寝殿方才进进出出的热闹已是没有了,万籁俱静,可其间不知蛰伏有多少的波涛汹涌。
李岩咬了咬牙,心内焦虑犹盛。
一阵凉凉的夜风掠过庭院,树枝哗哗作响,渐渐的,月牙从那厚厚的云层中一点点地漏了出来,很快,便露出全颜来。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李岩耳朵竖了起来,待到听清了来,脸上顿时浮上了笑意。
那低低的啼哭很快愈发的嘹亮,渐渐地浸透这深夜的静谧。
世子降生了!
世子!降生了!
顾清宁浑身湿透,那乌黑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平日里嫣红的唇几乎是苍白的,脸色更是如同白纸。
他眼眸处有着湿意,眼角挂着一颗泪珠,被萧玄衍轻轻吃了去,复又轻轻咬了咬他的鼻尖,
他眼里失了焦距,轻轻闭上了眼睛,用着最后一丝气力朝着萧玄衍怀里靠了靠,随即浑身脱力。
苟神医在外面小心翼翼道:“王爷,有惊无险,顾小公子是个有福之人,如今已是无碍,只是他体虚得厉害,老朽这便下去给他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
那纱帘里面的人没有给他回应。
苟神医吞了吞口水,只能给了墨荷一个眼色便下去了,
墨荷从稳婆手上接过了襁褓,几乎是带着哭音,世子好歹是降生了,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王爷少爷已是没有空闲去看自己怀里的世子了。
墨荷心间一片怜爱,她想,这是少爷的孩子,我要待他很好很好的。
再度看着那襁褓中安静地睡着了的世子,皮肉红通通的,但还是看得出自家公子的影子——原来刚出世的孩子是这般模样,墨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便带着稳婆退下了。
屋内还有淡淡的血腥气,迷迷糊糊感受到一股暖意从手掌处蔓延进身子里,顾清宁隐约知道是萧玄衍给他度内力,他想拒绝的,可是他一点儿气力也没有,只能昏昏沉沉躺在他怀里,最多偶尔艰难地张开双目看了一眼他。
每一次睁眼,那人总会轻轻地吻着他的眼皮,然后顾清宁才会闭上。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耳边轻轻的声音传来:“本王要走了。”
顾清宁一个激灵,许是那股暖暖的真气在自己体内环绕了几个周天的缘故,他终于是恢复了点神智,他想抬手,但仍是没有气力。
只是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呜咽。
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又抱了抱他,在他的尾椎骨处揉按着,一股暖暖的气息流了进去,顾清宁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等到他发出绵延均匀的呼吸,萧玄衍便起身。
李岩早已是在外室候着了,看见萧玄衍出来,他拜手道:“王爷!”
萧玄衍道:“王府的事便全数托由你了。”
李岩颔首:“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他缓了缓,又道:“王爷回来之事唯有末将及方才屋内三人知悉,稳婆末将暂时先扣留在府院,至于那丫鬟与苟大夫末将已是遣人盯着了,必不会有消息外泄的事由发生。”
萧玄衍点了点头,道:“明日梁王世子降生的消息定是传遍京城,这股子眼上得多加人手看护。”
李岩郑重地道:“是。”
萧玄衍深深地望了一眼庭院外的方向,那孩子方才仅是瞟了一眼,来不及多看,虽说这个孩儿的降生并不在他的版图之内,然上天赐予他的,他也决计没有不要的道理。
今次回来他没有半分后悔,只是前线的战事不容乐观,他便要连夜奔往前线了,将面巾绑紧,遮了口鼻,萧玄衍再复隐入了茫茫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