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年前,这样的场面往往是因为十几岁的小王爷不小心瞥到了副将私藏的春宫画册,清纯少年觉得自己脏了眼睛,所以气势汹汹的追着人家上蹿下跳,如今这个理由倒是成熟了不少,于是这帮向来对小王爷母爱泛滥的大老爷们居然还对此生出了一丝丝欣慰。

月上中天,篝火灼灼,打完架的小王爷和副将人模狗样的撑住了庆功宴的场子,大胜之后军中没有太多规矩,他们两个敬过两杯酒便回到主帐,任由手下兵将随意闹腾。

主帐灯火通明,道士规规矩矩的坐在桌边撕着手里的烤羊腿,身上裹着被小王爷蹭脏的狐裘,顾清毓蜷在床上,口是心非的抓着副将给他掖得被子,呼哧呼哧的睡成了大大的一坨。

胡子拉碴的大男人也是可以同可爱两个字挂上勾的,副将刚掀开帐帘便停住了脚步,他神色微怔,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弧度,跟在他身后的小王爷瞅准机会往他屁股上撂了一脚,宣告了刚刚那场追逐战的胜利。

谈恋爱的人不可理喻,这个道理适用于小王爷,也适用于枯木逢春的老男人。

副将满不在乎的转身离开,脚步轻快的带着半屁股鞋印去给顾清毓煮羊肉烩面,压根没搭理身旁那位差点把下巴仰到天上去的顶头上司。

普天之下,只有清霄道长的胸口还有一丝丝温度。

小王爷哽了一口气,立刻冲进营帐一头扑去了道士怀里乱蹭一通,再仰头时,满脸都是备受欺辱的可怜模样。

“清霄——疼——吹吹——”

小王爷身上还带着拼杀后的血污,他方才在军营大门口搂着道士亲过便去张喽庆功宴,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打了胜仗的青年将军衣甲半卸,乌发高束,颧骨上沾着飞溅的血水,脱了手甲的双手宽厚有力,带着粗糙的厚茧和灼人的热度。

——越是俊朗张扬,就越会撒娇耍赖。

他搂着道士,故意把被酒灼疼的舌尖伸在道士面前,委屈巴巴的垂下眼帘要道士给他亲亲吹吹。

道士心尖一酥,稀里糊涂的着了小王爷的道,想也不想捧起他的面颊小心张口,轻轻衔住了软乎乎的舌尖。

来自北境的浊酒,浓厚辛辣,回味悠长,道士也是个不能喝酒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纤长细密的睫毛在前几日褪成了和头发相仿的白色,如今被烛火一晃,倒显得有些透明。

“我攒了好久的……你倒大方,就那么给他了,有好多我还没试呢。”

一吻终了,小王爷勉为其难的放轻了语气,他抵上道士的眉心,认认真真的跟道士掰扯着那堆脂膏的重要性,想诓着道士补偿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攒了多久啊?”

“好多年呢!你都不知道,那东西卖得可贵了!”

小王爷是个极其勤俭的小王爷,北境一向不宽裕,他的俸禄一直贴补军中,直到今年他重返京城有了实权,手上才渐渐宽裕起来,但他不能用穆琮给他银子买这种具有独特意义的东西,这种充满仪式感的花销必须从他这么多年省下的老婆本里扣。

“我好不容易才……”

小王爷鼓着腮帮子说得正起劲,却突然觉出了不对,他直起身子眨了眨黑黝黝的狗狗眼,这才发现问他话的不是抱着他的道士,而是裹着被子坐在道士身后的顾清毓。

“——啧。小清霄,要不你还是跟师兄走吧,这玩意买不起可不行啊,直接影响生活质量。再说了,你看他穷的,过几年保不齐就没钱给你买酥饼吃了。”

作为一个被吵醒的人,顾清毓算是脾气好的,他盘膝坐起,挑着眉梢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黑亮的眸子被烛火映得亮闪闪的,熊熊燃烧着挑拨离间的小火苗。

“……”

小王爷指骨噼啪作响,心里仅存的那点感激荡然无存,

他跟顾清毓天生就不对付,从南境往北边来的这一路上,顾清毓在他耳边嘀咕了不下八百次“小清霄当年短手短脚包子脸,就是个眉清目秀糯米团。”

尽管离天降胜竹马的剧本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小王爷绝不介意防患于未然。

刚打了胜仗的小王爷恶狠狠的磨着后槽牙,打算把偷踹副将屁股的将胜之不武贯彻到底,顾清毓见状不妙佯装一倒,立刻病病歪歪的躺去了榻上。

“疼——小清霄——哎呀!师兄疼,浑身疼——要吹吹——”

顾清毓这个祸害不能杀,只能三百里加急给穆琮去一封信,让他赶紧给顾清毓赐个婚,而且得是不接旨就咔嚓一下变成小太监的那种赐法。

小王爷僵在原地,在三秒钟之内得出了这个怨毒结论。

而顾清毓还远远想不到帮忙帮到把自己卖了的以后,他得意洋洋的弯起眸子,满意之极的看着被他恶心到的弟媳妇,总算是出了这口在野地里蹲了三天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