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是他唯一一个弟弟了,将来是要替他扛起重任的,国事当头哪有什么儿女情长,等穆珩再大一些,肯定会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穆珩惦记那人只是个边境之处的乡野村夫,而今的穆珩是要在京城里落脚生根的,他们两个天壤之别,日后断不可能再有联系。
“——啊啾!”
每每想到这,穆琮总会无端的打个喷嚏,今日这个喷嚏格外重,他久坐桌前正批着折子,一个喷嚏打完恰好闪了腰。
为君王者,必有过人之处,比如预感比较准。
穆琮一个喷嚏打完,清霄刚好抬脚步入了京城的城门。
从西境到京城,他只用了十日,许是懵懵懂懂的意识到小王爷可能有危险,他昼夜兼程,素白道袍满是尘土,脚上的鞋子也几乎磨穿。
偌大的一个京城,比西境还要大上一倍,好在高墙环绕的宫城足够醒目。
皇帝不是好人,小王爷会有危险,至于看守宫城的人应该都是听皇帝的,所以即便去询问他们也不会得到有用的信息。
山下的世界很麻烦,但总归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清霄道长在宫门前站定,认认真真的用仅有的常识思索了一下,随后便定下了计划。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再多麻烦,砍完就行。
于是他抽出背上的长剑,缓步走向森严的高墙,古旧斑驳的剑身无法被阳光反射出光亮,看守宫城的禁军头一回碰上青天白日提着钝剑来闯宫门的刺客,即便再训练有素也不免嗤笑出声。
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就在他们纷纷握刀搭弓一涌而上的时候,他们感到了一阵风,这风不急不缓,没有夏日的燥热,反倒裹挟着陌生又森严的寒意。
风起风止,短短一瞬,有经验的老兵知道那是江湖高手的剑气,可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毫发无埙。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砖石开裂的悉索响声,那响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激起了飞扬的尘土,变成轰然坍塌的巨响。
收剑归鞘的道士同他们擦肩而过,轻松的像是随手劈了个瓜,在这一刻,他的确不算是擅闯宫门的刺客,因为皇帝家里没有门了。
第4章
穆琮的腰伤是老毛病了,他从一个刻苦认真的皇子蜕变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政绩突出,能力突出,腰间盘更加突出。
宫门口的巨响传来时,他正趴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接受老太医的诊治,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手不抖气不喘,絮絮叨叨的把他扎成了一只刺猬。
穆珩抱臂在侧冷眼旁观,恨不得提笔在他脸上写下活该两个大字。
幼弟叛逆伤透帝心。
穆琮又气又恨,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绷出咬筋死死咬住袖口,他跟穆珩不一样,他是一国之君,总要有些属于帝王的包袱。
不过他这个包袱背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就在几秒钟之后,还有更叛逆的事情等着他。
地表的震动比巨响先一步到来,九龙冠冕垂下的珠帘忽得搅去了一处,穆琮疼得云里雾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扎针的老太医被巨响惊了一跳,手上不稳,直接一针扎向了皇帝陛下雪白的屁股蛋。
“——呜啊!!”
一朝天子捂着屁股惨叫的画面的确百年难得一见,但穆珩却没有兴趣。
他睁大了黑黝黝的眸子,不可置信的乱了呼吸,他太熟悉这个气势了,那与从前将他从山顶击落的剑气一模一样,它夹带着孤山之上的森冷与威严,磅礴得让人没有胆量去回击。
“……清霄,清霄!”
穆珩缓缓吐掉了啃秃的毛笔,呆滞又僵硬的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无比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绝对是他的清霄,天下之大,高手林立,可唯有他的清霄道长才能挥出这种剑气。
于是他如梦初醒,立刻像是脱缰的野狗一样夺门而出,他跟蜂拥而入的禁军迎头撞上,为首的统领难得没了往日的持重,见他还往外走,也顾不上冒犯,赶忙皱着眉头抬臂将他拦下。
“王爷!王爷去不得啊!有贼子闯宫,那贼子武功深不可测,王爷还是和陛下——”
“——放你的狗屁!你才贼子,你全家都贼子!!你见过那么好看的贼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