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鉴灵 楚山咕 2886 字 2022-08-26

冯恨晚冷笑不止,又虚虚地叹气:“本座看不见你的模样,不知道你和你娘长得像不像......宋七被你一剑穿心的时候,一定也想从你身上看到你娘的影子——你让他如愿了,否则他才不会这么干脆地死。”

“辟尘门盛出神兵利剑,门规规定了剑在人在,所以弟子从赐剑伊始得到的剑,大都可以使用一辈子,用料考究,技艺非凡——哈,本座倒是好奇,他们真的只是铸剑吗?”冯恨晚拽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最后一点酒,随后抹抹脸,咧嘴笑道,“孟无悲本身就是一把悲悯剑,杀光了天下恶徒,最后也杀了他自己,昔日孟醒在一边,本座不便说,今日本座偏要说,孟无悲这呆子死得真是大快人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娘比之孟无悲,好不了多少,她这人,事事苛求非黑即白、非爱即恨的干脆。爱而不得是为恨,恨而不杀是为爱。孟醒说她毕生执念是追杀孟无悲,实则有失偏颇,她对孟无悲的确是爱而不得的恨,但恨而不杀......谁知道是爱还是实力不济?”

沈重暄咬咬唇:“她不辛苦吗?”

“她这一辈子原本不算苦。如果不是她自己固执,现如今她该是名声显赫的无欢道君,这两年的新秀越来越不扛打,她那样好斗的性子,在试剑会上杀进前三都不是不可能。”冯恨晚笑笑,摇摇头,“你见过清徵道君,就该知道,她在山上时就横行无忌,只有孟无悲制得住她,可孟无悲又是她的靠山,出了什么事,她跑去撒个娇,孟无悲自然替她摆平。”

“下山之后,孟无悲是她的仇人,她身后几无靠山。一把点酥剑,当年杀了多少人才能成就一个血观音?近百年来,她是杀人最多的,绝非之一。”

沈重暄垂下头,又听冯恨晚补充:“沈元元,你如果发现自己想杀人,甚至喜欢杀人——不必克制。你娘曾经过得这么惬意快活,一定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愧疚过那些剑下亡魂。江湖就是如此,输了是死,赢了也可能只是晚一点死,最轻贱的就是人命,你我这样的剑客,早已是一剑过去,千千万万人头落地。”

“那样做是对的吗?”

“没有什么对错,江湖就是你死我活。如果你娘当年和你一样追究对错,也许都活不到生下你那岁数。”

沈重暄却摇头,犹疑道:“人非走兽,若是滥杀无情,岂不是与禽兽无异?胜负自在剑下,善恶却在心中,若是由剑遣使了心,人如何为人,剑又如何为剑?那样的人不过是走兽,剑也不过是利爪,人们学剑,为财、为色、为权、为正义、为仇恨、为因果,为什么都好,却不该是为了沦为走兽——我是这样想的。”

冯恨晚倒是颇为惊讶他能得出这样一番见解,大笑数声,才道:“你说得不错,是本座自以为是了。”

“好一个胜负自在剑下,善恶却在心中。”冯恨晚笑叹着摇摇头,接着道,“沈元元,现在本座相信孟醒所说了,你爹一定是个仁厚之人,比孟无悲那样假仁假义的人要真诚十倍。孟烟寒这疯婆娘,最后竟还能遇上这么温厚的男人,真是走了大运。”

他笑了好半天,终于说:“死得早,屁事不少。孟烟寒啊,本座真是给她擦了几百次屁股,不识好,真不识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元元,阳川首富,知名剑客,知名奶狗,知名小白脸,不知名抬杠运动员,著作有《我和前辈抬杠的那些年》《我有钱,听我说》《虽然我说完了,但我还是要抬你杠》

☆、122

孟醒自从入住养心殿偏殿,就再也没见过他尊贵的皇兄,原本想着大不了多花些时间陪陪这个思弟心切的男人,撒娇卖乖他从小就信手拈来,在褚景深跟前他还少有不能如愿的时候。

没想到褚景深对自己耳根子软的毛病也认知到位,一连小半个月都不再回养心殿住,夜夜逗留妃嫔寝宫,孟醒难得体会到了几分冷宫怨妇的情结。

褚景深步至褚晚真的寝宫时,褚晚真刚收到太子哥哥的传信,立马拿些脂粉扑得自己满眼通红,一见褚景深便盈盈啜泣,泪流不止,暗地里掐着大腿根的手也是毫不留情。

“父皇,您肯见我了?”

褚景深烦躁地捏捏眉心,斥道:“我什么我,你出去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褚晚真从善如流:“儿臣知错了。儿臣学了剑,学了刀,学了枪,学了戟,如今已是剑比寒水煞、刀胜碧无穷,要论枪戟,天下前十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褚景深明白了,亲闺女跟着她堂叔学了一嘴不着调的流氓话。

“你想和朕说什么?”

褚晚真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知道方才的插科打诨已经是她最后的小聪明,可褚景深显然不吃这套,再等她说出心里话,恐怕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但褚晚真是什么人,从出生就是明知故犯、视死如归之辈:“儿臣想和您说,拘禁驸马是不对的,要关也该关到儿臣寝宫来。”

如她所料,褚景深严肃淡漠的神情霎时起了变化。

“一派胡言!”褚景深刚坐下就弹起,气得眼前发黑,手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想砸东西,然而褚晚真深知他脾性,早就把桌案都收拾得一尘不染,连个茶杯都找不着,“你......你给朕知点廉耻!想找驸马是不是?好,朕给你找,那北边不知消停的北蛮王,你给朕嫁过去和亲!省得一天天的看见你就心烦,朕和皇后给你擦屁股,以后还要你皇兄接着给你擦?!”

褚晚真被他骂习惯了,登时缩起脖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褚景深这回却不吃这套,毕竟驸马一事绝非儿戏,尤其是招自己堂叔做驸马,这样荒诞之事,他却不能因此拒绝,崇德帝再糊涂也是他父皇,再贪心也是一代帝王,他不能让它昭然天下,让崇德帝驾崩之后还受千夫所指。

任何时候,都必须坚持恭王世子早慧而夭的说法,褚景行这个名字,绝不能再重现于世。

“为什么不行?师父他长得俊,武功高,又有学识,抱朴子是皇爷爷的恩人,师父是抱朴子的徒弟,这出身还不如华都那些草包公子么?”

褚景深被她吵得头疼,喝道:“闭嘴!你的婚事朕自有决断,轮不到你来插嘴!”

“我的婚事为什么我不能插嘴?我偏要和师父在一起!”褚晚真也急了,连忙梗着脖子叫唤,“父皇,您一言九鼎,您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