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煮碗醒酒汤。”宋登云含笑道,“多加石比霜。”
☆、114
沈重暄神色沉郁地坐在房间,隔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和宋登云对望。
他已经从记忆里翻找出了眼前这位宋九公子的相关事件,而宋九公子就坐在他对面,脸上的笑容都是对他的嘲讽和挑衅,沈重暄捧起汤碗,浅浅地呷了一口,叹道:“沈某醉过头了,竟连九公子也不曾认出来,实在惭愧。”
宋登云笑眯眯地:“无碍,反正你我不熟。”
沈重暄心里暗暗赞同,面上却还是谦逊地摇摇头,真诚道:“错了,九公子与沈某乃是死生之交,当时若无九公子和封珏姑娘相助,沈某早被二殿下捉走了。”
宋登云道:“最后你还不是跟着走了。”
沈重暄继续摇头:“是她跟着沈某走了。”
宋登云本意是来戳他痛处的,自然没这闲心和他胡搅蛮缠,但沈重暄偏不肯主动提起孟醒,宋登云自恃人多,开门见山道:“沈少侠啊,其实我是来问一下,你怎么一个人?酩酊剑呢?总不能真让那小霸王一样的二殿下给抢走了吧?”
沈重暄心中冷笑,猜就知道这厮缠着他不放必然是等着这一记必杀,但他早已建起城防,区区一个孟醒,已经伤不了他。
...也就那么一丁点的痛感而已。
沈重暄垂眼喝汤,一点也不在意宋登云幸灾乐祸的口气,反唇相讥:“那封珏姑娘呢?”
“......”宋登云自讨没趣,侧身跷起二郎腿,神情霎时变得落寞许多,沈重暄等了半晌,听见宋登云失落地开口,“我逃婚了。”
沈重暄喝着醒酒汤的嘴忽然一停,沉默地把剩下半碗推到宋登云面前,言辞诚恳:“你是不是也喝醉了,来一口,好好回忆。”
他当年只有十四岁都能看出宋登云注视着封珏的那双眼。
其中浓情蜜意,恐怕在场也只有冯恨晚这个瞎子看不见。
那是何其壮阔而炽烈的情绪,如同埋藏日久的珍酿,尚不必启封,就能闻到毫不设防的、张扬的酒香。
宋登云对封珏的感情绝非作假,而封珏素来内敛,明面上看不出,沈重暄猜她心里也是接受了宋登云的。
宋登云沉默许久,仓促地摇了摇头:“阿珏她不想嫁我。”
沈重暄听说有人比自己还惨,终于来了点兴致,抬起眼睛,认真地注视他,宽慰道:“许是宋兄多想了?”
“...我七哥,你也知道吧?”宋登云垂着眼神,全然忘了自己打击沈重暄的初心,眸光黯淡如将灭未灭的烛火,“寒水煞,宋逐波。”
沈重暄不合时宜地想起那颗进了孟醒肚子里的灵妙度厄丹,颔首:“武功造诣非常之深。”
宋登云掩面,狠狠地抽了口冷气,自暴自弃一般道:“——阿珏喜欢的是我七哥。”
沈重暄默然。
他有点理解宋登云的难过了。
“宋前辈也喜欢封珏姑娘吗?”
沈重暄刚问完,自己就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在他看来,宋逐波此人和萧同悲大不相同,萧同悲好似开过光的神兵利刃,看上去寒气凛然灵动非常,却终究只是一块不食人间烟火的铁。
因此不是凡间的俗物,又怎么可能动凡间的俗心?
宋逐波却不是神兵,他更像一潭危机四伏的死水,谁人胆敢涉足,都会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可他终究无波无动,已成枯潭。
宋登云果然摇头:“他谁都不喜欢。”
“...宋前辈从小就这样吗?”沈重暄也忍不住一叹。
宋登云回忆片刻,自说自话道:“不是吧...七哥比我大很多,我也不知道啊。但我知道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们那一代啊...欢喜宗的守真君,辟尘门的抱朴子,封家的封沉卿,宋家就得看我七哥了。所以七哥打小就不理人,他只管练刀,挺自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