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时,是那样坚定地相信着,他们是两情相悦。
因此一切发生时,他都当做是水到渠成。
但另一个人,做出这样生怕折辱他的样子,竟连逢场作戏都不愿意。
孟烟寒在这片山头熬过了数个日夜,不知道冯轻尘哪来的本领,还给她像模像样地上了枷锁。在她第四次感觉自己于恍惚中看见了鸡毛崽的身影时,终于听见黑暗之外群鸟惊起的声音,伴随着少年些微的轻喘,来的却不是她的鸡毛崽,而是踩着一程泥沼,披月而来的冯轻尘。
冯轻尘沉着脸色,替她解开枷锁,飞快道:“你下山之后往北走,过几个镇子就是小爷给你家那崽子包的客栈。”
“怎么?萧漱华要杀我,你还要帮我?”
冯轻尘动作一顿,艰难地解释:“守真君不是要杀你。”
“我知道,心上人不爱自己嘛,总要杀几个人泄愤。”孟烟寒轻笑着说,“老娘当年杀的人,可比这多多了。”
“守真君不想动你,小爷也不会让守真君杀你的。”冯轻尘皱了皱眉,彻底丢开枷锁,替她拍了拍衣服,“你走吧,忘了这些事,假如你已经不爱孟无悲,之后他俩的事就不要再过问了。”
孟烟寒挑眉,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呢?”
冯轻尘道:“我会陪着守真君。”
“嗤。”孟烟寒翻了个白眼,“冯大公子,你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耶,拜托,为自己活一下吧,什么情情爱爱,去他妈的。”
冯轻尘望向她,犹豫片刻,道:“血观音,我对守真君不是情爱。”
孟烟寒一愣,又听冯轻尘自嘲似的说:“小爷一介凡人,命贱,绝不敢对那样的神仙有半点非分之想。可是,见过守真君,还有几人能够爱上其他人?”
“...去他妈的。”孟烟寒甩甩头,大步流星地凭着本能走向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全都去他妈的!”
冯轻尘送走了孟烟寒,又把关押孟烟寒的山洞勉强收拾一番,总算得以喘口气,就地找了块石头歇上片刻。但他刚坐上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萧漱华的脚步声和一股子浓烈的酒味。
他暗随萧漱华多年,对萧漱华的呼吸和脚步都深谙于心,只听这一耳朵,就能猜出是萧漱华。
冯轻尘从石头上猛地蹦起,他今晚来放孟烟寒,也是因为白天撞见了萧漱华和孟无悲再一次冲突,莫名地预感不妙,这才赶过来放了孟烟寒一回。谁知道这阵子不祥的预感竟然成了真,若他来晚半步——萧漱华借着酒劲儿下手宰了孟烟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冯轻尘咬咬牙,拔剑狠狠地在左胳膊上划了一道,这一剑实在下了狠手,血腥味儿不过须臾便弥漫开来,充斥着他的鼻腔,连萧漱华也像是受了刺激,忽然加快脚步。
“...守真君。”
萧漱华醉眼朦胧,但还是分得清男女:“是你...血观音呢?”
冯轻尘硬着头皮道:“她跑了...我一时失手,被她先下手为强,刺了一剑,然后就跑了。”
萧漱华斜着眼睛替他查看伤势,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时刻可能昏睡过去。冯轻尘的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惊醒这尊神仙。
“......算啦。”萧漱华大发慈悲道,“做得好,杀得对!”
冯轻尘:“?”
但他没能等来萧漱华的清醒,这位祖宗果然身子一歪,毫不犹疑地砸在他身边,趁着大醉总算入了梦去。
冯轻尘如释重负,竭尽全力把萧漱华扶回洞府,才敢松一口气,也跟着一头栽回他在山下长住的客栈,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但他很快就为这一晚上的抉择感到后悔,甚至为此后悔终生。
翌日清晨,冯轻尘难得睡久了点,将近中午才奔回山上,这天的孟无悲却一改往常的沉默,脸色惨白地立在萧漱华洞府外,见他上山了才回头看他。冯轻尘本不想理他,但孟无悲主动开口,问:“你...叫他起来一下。”
冯轻尘一愣,下意识应了一声:“嗯?”他顿了顿,道,“您自己去。”
孟无悲没想他这么直接,一时神色郁郁,但没让他挣扎太久,萧漱华昨晚虽然喝得大醉,到这会儿却也差不多了,不多时就走出洞府,和他俩撞个正着。
孟无悲深吸了口气,率先问:“无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