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哑然失笑,把衣服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未遂,只得轻声道:“你可以再贪心一点。为师准了。”
沈重暄愕然,抬眸望他,却见孟醒眉目舒朗,言笑晏晏,桃花眼里笑色轻浅,菱唇撩起的弧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与宽容。
他有底线吗?沈重暄想。
“师父……”沈重暄哽了哽,孟醒先一步打断他:“无事,你不用忍气。将来不怪我惯坏了你就好——唉,可换谁也是惯着你吧,我家元元怎么这么可爱。”
沈重暄:“?”
“还很厉害。”孟醒笑着,“元元将来会成为名冠群杰的英雄,即使是你师祖再世,也得惧你三分。”
“胡扯。”沈重暄躲开脸道。
“不是胡扯。”孟醒说,“为师等你。”
沈重暄默然,攥着衣服的手终于松开,他想了想,语气轻缓:“……我尽力。”
他仰头看着身侧的孟醒,孟醒仍是一身白衣,袖袂有一点洗不干净的血渍,是当时擦他脸时的遗留,像上古的神明俯身挽袖观望红尘时,不慎被凡夫俗子所冒犯,于是神明叹笑一声,垂首亲吻红尘,成为了他的师父孟醒。
……他是孟醒啊。
另一边与孟醒地久天长地想念着的封琳听完属下的传话,终于没能忍住笑,只恨不能大失仪态地捶桌大笑。孟醒不答应他这一点确实令他费解,毕竟孟醒是何其怠惰懒散一人,能有他操着老妈子心帮忙打点,只怕是暗爽不已求之不得,但孟醒这一回拒绝,也不出他所料。
孟醒最是薄情寡义,与孟无悲相差无几,只信奉手中三尺青锋,对于凡人情爱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半点,但他又和孟无悲相仿,总有种常人不能及的使命感——大约这些以英雄自命的剑客皆会如此,倘若承诺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的。
他身边那孩子,想必是真的很重要。
封琳捧着一盏茶,笑着喟叹出声,遗憾或许也有,但只是终非同道人而已。
孟醒与他从来不是道友,孟醒是独来独往烂醉天地的性子,为人虽泼赖,行事却光明磊落,只是承诺不干涉他,也是一定不会帮他任何的,因而决计不屑和他同行,他一直深谙于心。
“主人,那沈家一事……还查吗?”
封琳掀唇一笑:“查,怎么不查?”
“但酩酊剑他……恐怕于大计无益,且是一记变数。主人,属下以为,若不能除,当逐他远离。”
“我自有分寸。”
“恕属下蒙昧,主人并非不知封琅去向,这一笔交易,分明是主人吃了亏,我们因何还要查探沈家一事?沈家一案牵连甚深,如今已牵涉世家势力,若有半步行错,恐怕会得不偿失。”
封琳闻言,托腮乜他一眼,似笑非笑,眼底冷寒一片:“怎么,以后我吩咐你们做事,还得一一讲明白吗?”
“大计?”封琳冷笑,“莫非你们眼里,我只能有大计,就不能有私心?”
一干谋士噤若寒蝉,只能垂首而立,无人敢发一言。
封琳转而一放茶杯,神情渐缓,弯眼微笑道:“诶,年轻气盛,方才言之过激了,诸君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阿孟生性洒脱,夙敏机鉴,必然不会成为我等大业之阻,诸君还是莫再如临大敌,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了。沈家一事还劳诸位多费心,不过是卖给阿孟一个人情,只当全我一点私心。”
“……是。”
封琳已赐了台阶来下,为人下属的哪里还敢多言,都纷纷低头称是,又听封琳心血来潮一般忽然道:“阿孟可有说他打算前往何处?”
谋士们面面相觑,还是最初传话的那位迈出一步,皱着眉回忆:“似乎……没有。但属下怀疑他们还会逗留明州一段时日。”
“为何?”
“他们前不久才和琼公子见面,莫名失踪三日,之后琼公子下令凤楼上下要仔细伺候他们……不知主人可曾问过琼公子相关事宜?”
封琳若有所思,冷笑却爬上唇角:“好歹是我兄长,又不是我的狗,怎么可以事事都打扰琼哥哥呢?”
“恕属下直言,属下以为酩酊剑私下会见琼公子,恐怕对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