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汉子的声音,响得简直邻居都听得到了:“先生,这棺材是给您抬进院里吗?”
赵芜眼前又一阵发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作痛了起来,简直想倒在地上装死。但他觉得这样实在丢脸,只好咬着牙从门口退开,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话往外挤:“抬进来吧。”
顾隐朝站在那儿,好像听不懂“棺材”这个词似的,他怔怔地盯着门口,看着两人将一口厚重棺木抬了进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阿芜,这个,是给谁用的?”
赵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摸出身上最后一点碎银,分给了两个伙计,然后将他们打发走。
顾隐朝再也忍不了了,几步并做一步走上前,红着眼抓起赵芜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哑声质问:“赵芜!这棺材是给谁的?!”
他从天山一路赶回小镇,就只见到宁溯和一个女婴,赵芜连个影子都没了,小院里空荡荡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掏空了似的。
起初,顾隐朝在家等了三天,一直没能等到赵芜回来,他去问宁溯,宁溯只道往东边去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
他也是傻,这时还信了宁溯的话,真的就往东边一路去找了一个月。直到丐老四打听到了消息,给他传了信,他才知道有人在西处的彼笠山下见过赵芜,当即悔得肠子都青了,立刻调转马头西去。
此刻这口棺材,简直不亚于给他一记当头棒喝,让他头痛欲裂,只觉得一把火从他体内烧了起来,将他五脏六腑通通烧成了灰烬。
赵芜轻轻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依旧如从前那样温柔:“顾隐朝,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如你所见,这口棺材是我给自己备的,我大概是没几天活头了。”
说到这,赵芜突然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肺间炸开,他后背的衣服一瞬间全被冷汗打透了。赵芜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地靠在棺材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他用手捂着嘴,却不断有猩红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
唉,他真是乌鸦嘴吗?怎么说什么坏事,什么就能成真。
他怕是连今天都熬不过去了。
“阿芜,你怎么了?”顾隐朝瞳孔一缩,连忙将赵芜软倒的身体接在怀里,面如土色,“你别吓我!”
赵芜心里暗自想,他是真的不想死在顾隐朝面前啊,顾隐朝肯定会给出他最不想要的怜悯……况且,他也不想顾隐朝以后忆起自己的时候,眼前是一副形销骨立、满身血污的将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