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似乎很难受,蚌壳张了张,又吐出一小滩水。
容尘子不敢再耽搁,立刻捡了桌上的油灯点燃,将河蚌用湿毛巾裹了,远远隔着火烤。这一下去水极快,但那河蚌似乎惊怖欲绝,那哭声已经不像是哭声,倒有些像夜枭尖啼。容尘子都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放回榻上,她整个壳都在剧烈颤抖,容尘子将她贴着胸口放好,略微调息之后,以玄天符火术替她耗尽体内多余的水份。
连续运功一个时辰之后,容尘子浑身都被汗湿透,河蚌这才好受了些,开始吐泡泡。
次日,容尘子睡到辰时末,诸小道士难得见师父晚起,还以为是那河蚌恢复人身了呢。倒是容尘子将河蚌再交付叶甜的时候叮嘱了一番:“莫让她沾水,也莫过多投喂,她不知饥饱,掐着量给就好。还有比较细小的东西不要让她玩,她昨天还吐了几个草编蜻蜓。”
叶甜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多说。倒是将房里容易割伤她的和容易被她吞食的玩具都收掉了。清玄和清素一商量,又领着师弟用红绳编了些玩具,都做得大,至少她的壳是装不下的,这才勉强解决了河蚌的精神娱乐问题。
河蚌斧足上的伤口老是不好,叶甜生怕容尘子发现,却又找不到医治的办法。还好清韵每天都做斑鸠冬菇汤,这货只要有汤喝,就没嘴哭。叶甜不敢喂太多,每次喂一点点。后来次数多了,竟然也喂出了一点心得。这个破河蚌的饥饿也是分星级的,一般有一到六星。如果连续张壳一到三次,说明它不是很饿,只是要好吃的香香嘴巴。如果连续张壳四到六次,说明是真的饿了,要喂点吃的填肚子。
叶甜笑不可抑,将之讲给容尘子听,容尘子摸摸她的壳,也是笑着叹气:“这么贪吃,以前没人喂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河蚌在一天天长大,如今已有一尺来长了。叶甜十分欣喜,仿佛养小动物养出了感情,她对河蚌不由自主地便十分精心。河蚌跟她也熟了,每次容尘子早上起床,喂过水,一抱起她,她就知道要去见叶甜了。
她化作人身的时候懒,变成河蚌却勤快得很。叶甜不过带她去了一次膳堂,它就把方位给记住了,并且明白了原来她天天喝的斑鸠冬菇汤是从这里端出来的!从此它就天天妄想从叶甜的房间爬到膳堂去。经常叶甜一个不注意就爬没了踪影,但若沿着去膳堂的路找,一准能找到。
观里的小道士们都习惯了,每次在路上看它爬得费劲,都弯腰抱它一程,将它带到它的目的地去。它一到膳堂就兴奋得不得了,满地爬来爬去。小道士们连落脚都要看清地上有没有蚂蚁……生怕踩着它。连清贞都不解,他一边拉着风箱,一边跟正在给河蚌做汤的清韵吐槽:“师父不是说她渡劫化仙了嘛……”
清韵很淡定:“那有什么稀奇的,她作人的时候就特别……成仙的时候肯定也是个特别的神仙啊。”
清贞看着地上灰不溜丢,正在用力夹清韵的灯笼裤腿、为他加油的河蚌,沉默。
二月某天夜里。李家集又有异事,容尘子总担心鸣蛇一事还有后患,便分外重视,连夜收拾了东西准备赶过去。河蚌睡得正香,他摸了摸它的壳,嘴角微微翘起:“要不要跟我去呢?”
河蚌不张壳——早上的斑鸠冬菇汤还没喝呢,它不愿意走。容尘子摇摇头:“那你乖乖地跟着小叶,我去去就回来。嗯?”
河蚌似乎已经略懂人言,但跟狗狗一样,常用语它懂,复杂了仍然是一窍不懂。容尘子说完,它就准备往榻下爬,容尘子赶紧抱起她:“我抱你过去。”
外面天还没亮,观中一片漆黑。今年樱花开得迟,这会儿还没谢,容尘子抱着它走在石板道上,夜半霜重,他将河蚌贴着胸口抱好:“樱花的露珠格外清香,要尝尝吗?”
他怀里的河蚌就张了壳,容尘子采了几朵花喂它露水,又柔声叮嘱:“我不在你要乖,听小叶的话,不要到处乱爬。”
河蚌专心喝露水,不理他。它觉得这么多人里面最小气的就是容尘子了,叶甜和清韵他们,只要自己多张几次壳,好歹总会喂点东西。容尘子是每天掐着时间来,不到时间说不喂就不喂,再张多少次壳也不喂。何况他经常不在,好不容易陪着玩会儿玩具,都总有事要将她送到叶甜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