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不久,罗义终于开窍了。李绩本来将信将疑,后来得知是罗义早前在军中一个同袍,被擢拔为禁卫军副统领了。这人原也不过是安和门守将罢了,还不如罗义呢。而十几年如一日把守承庆门的罗义,自然心有不服。再加之那褚萧给他闺女说和了镇北将军府的家将顾亭,这罗义心中颇有些怨怼。
镇北将军府如今空有名号,没有兵权,若太子顺利继位还好,若不能……将军府的处境属实尴尬。而这些,自然逃不过一直盯着罗义的周严。
周严趁他踌躇犹豫之际,假意请罗义喝酒,将他给灌迷糊了,说以利害。二皇子李端趁热打铁,承诺事成之后擢拔罗义为大将军,封其女罗琼为贵妃。
嫁给顾府的家将和当贵妃相比,后者可是泼天的富贵了。再加上李端等人言语挑拨,糊里糊涂的罗义就这么上了贼船。
那之后,罗义也尽心尽力的做好一个上了贼船的贼寇应该做的事儿。直到李端在北疆竖了反旗,直到李绩从皇子府出来,直到承德殿被李绩包围,成康帝和太子殿下生命垂危。
罗义终于等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使命,策反了近半数的禁卫军,在天亮前,打开承庆门,迎李穆和季斐进宫,杀奔承德殿救驾。
至此,李绩也终于明白了。自始至终,他都以为是自己在掌控棋局,可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对方手里的一颗棋子。或许没有将你放在显眼的位置,也或许根本没有注意到你,但只要还在这棋盘上,早晚都会发挥出棋子的作用。
或许他们不知道这背后所有的设计都是他,可并不妨碍他们将计就计。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他,但凡有人打了承庆门的主意,自然是心怀不轨。罗义只要假意投诚,待到事发后,不管是谁反了,只要有罗义在,承庆门便不会丢。
李绩阴鸷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稳如泰山的成康帝,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可最终,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了么。”他拔出佩剑,直抵在李肃脖颈处,皇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放开皇儿,有什么恨,冲着我来!”
李绩邪邪的一笑:“要你有何用?父皇,快快交出传国玉玺和禅位诏书,不然的话,你就别想再见到这个你从小到大都寄予厚望的儿子了。”
成康帝波澜不惊的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李绩的错觉,他总觉得父皇看他的眼神,已没有了恨。而是一种莫名的可怜,同情,还有浓烈的失望。
再仔细看去,那双已经历尽沧桑的眼,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人心中总会有敬畏,不管李绩是如何大逆不道,甚至想过弑君篡位,可在成康帝幽深的目光下,他心底最深处的畏惧和臣服,已经开始滋生蔓延。
他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皇后一瞬不瞬的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太子就被抹了脖子。
“……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传国玉玺……啊!”
李绩话未说完,便被凌空飞来的一根银针打中虎口,他整个手臂酥酥麻麻,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地也跟着一阵颤抖,像是一道古老的大门打开,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随后便见承德殿的玉石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将李绩和成康帝一干人隔离开来。
大臣们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要不是有人眼疾手快的扶住那些老臣,只怕他们早就掉到缝隙里去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从缝隙中忽地升起一道铁栅栏,那栏杆上镶嵌着暗箱,仔细看去,每一个暗箱里,都盛满了暗器。而操控这暗器的机关,就在成康帝的龙椅扶手上。
隔着这么一道铁栅栏,父子对望无语。
那些早早就倒戈了李绩的大臣和后宫嫔妃们悔不当初,而这些已经到了安全地界的大臣内监们,则喜极而泣。
看吧,他们的圣上永远都运筹帷幄。
成康帝颇为得意的抚了抚扶手上的圆形机关,像是故意说给大家听似的。
“薛王兄生了个好儿子啊,当年薛王兄护佑我大梁疆土,无怨无悔。今时今日,他的儿子薛清,又保护了朕,保护了大梁的忠臣。承德殿的机关,早在六七年前,就被阿清改造了,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朕也不知,此时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薛王兄有这样出色的一个儿子,朕为他骄傲。可朕呢,朕的儿子日日夜夜都在算计着怎么弄死他的父皇,怎么弄死他的兄弟,怎么坐上这把黄金打造的龙椅!”
“还有你们!”成康帝怒指匍匐在大殿中的朝臣们,声色俱厉道:“你们枉为人臣,整日汲汲营营,勾心斗角,尸位素餐,不曾为国为民做过一件实事,倒是在各个党派之间蹦跶的欢实。”
“这样的人,不配为我大梁朝臣!”
李绩痛苦的倒在地上,那银针上不知涂了什么,他眼下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陆贵妃吓的花容失色,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一遍一遍的喊着李绩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问陆家人什么时候到。
“……贵妃娘娘,您不用念叨了,陆大人这不是来了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承德殿外的喊杀声已经渐渐消失了,一白一红两个青年男子从殿外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