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血案,只是不经常被人提及罢了。
封若书为官,是为了父亲。
方羿放弃王位,是为了百姓。
退一步讲,现在王室中尚未有君王之材的公子,如果真的有一位侯爵摇身一变成君王,而他这仰慕了方羿数年的人,自然应当继续仰慕。
站在方羿的角度来讲,他拿这王位,是情理之中,放弃王位,只在情理这二字间,多了一股浩然心胸。
“你觉得我不比方羿豁达,看不开,放不下,对么?”
封若书侧着蜡烛,纤柔的面孔一半在微光中,一半在黑暗里,半柔半邪。
霍邦看他这样子,心里都揪了起来。
“军师,你有你的坚持,侯爷有侯爷的决定,这本身便不一样。但你们二人没有对错是非之分,都是我霍邦一生敬仰之人。”
封若书没将他的话入耳,只冷淡着道:
“若他起兵造反,恐怕担不起豁达这二字。”
他见到密信的那一刻起,对方羿所有的容忍和退让都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之前出手劫了法场,放方羿远逃,还跟他指路遁往临沧,现在想来只觉可笑。
方羿会骗他,但静和不会。
“这重要么?侯爷豁达与否,放弃与否,起兵与否,这都与军师你没有关系。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出发点都应该是你自己,你该为自己着想。”
封若书加重了语气:“我是国师。”
怎可能一心为己?
霍邦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但今日对着封若书,他将心里憋的想的都一咕噜说了:
“对,但是你前半生做的已经远远超过寻常国师一生的功绩,你那些推行的政策和律法,足够让大容兴旺三百载。立国之本是兵,固过之本是法,只要法还在,朝堂又无佞臣作祟,天下太平。即便是未成年的黄头小子继位,容国江山仍旧无恙。”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没必要这样逼迫自己,因为所谓的子承父业去去算计,去拼杀......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
最后一句话,宛如一支锋利箭羽,直直刺进封若书心头。
霍邦往前了一步,两手试探着放在他肩上,徐缓且深情道:
“军师,如果你觉着累了,愿意退隐江湖远离朝堂,霍邦会陪你。”
封若书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眸子颤得厉害,眼眶被蜡烛的烟熏得通红,干涩酸痛得厉害,却迟迟没有眼泪。
封若书最近话很少,总是看着霍邦宽厚的背影发怔,心里似乎堆积了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霍邦的伤口已然结了痂,但他怕封若书又生出返回华泱的念头,便也什么都不敢说。
这样的结果便是,从那一日的嘴仗之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连吃饭也是静悄悄,霍邦把好吃的都留给封若书,一个人埋头扒饭。封若书想给他夹菜,但对方就是不抬头,夹菜的筷子伸到一半又堪堪停了。
一切都扼杀在无言之中。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妥协。
但在封若书面前,霍邦似乎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那日,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周身所有值钱的东西和之前存的俸禄包了起来,带封若书去了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