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国师,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她终还是说了,“一直压在心里,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母后也不知晓。所以,我就算伤遍天下人,也不会伤国师。”
她的眼中隐隐湿润,指尖绞着一片袖口,这是从下车、进府、商谈,一切的一切之后,她唯一露出的与年龄相符的少女感。
盈盈抬头,眼中是训练有素的冷静,却较往日添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深情。
“国师啊,容国要变天了。静和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帮国师成伟业,就大功,但静和愿意,此生此世只做一方伞,替国师遮去几分风雨。”
半空黑云骤降,四周一片阴暗的苍青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云海似波涛般翻涌,犹如愤然出海的蛟龙,呼啸声直击苍穹,又怒冲冲逼向地面似要将万物尽皆吞噬。
“所以,为了这桩婚事,静和什么都肯做。”
也什么都敢做。
被黑云遮住的梅亭,万色尽失,像是蒙了一层陈年的灰,无端端就没了生气。
唯一有颜色的,只有那噙着笑的少女,唇边的一滴清泪。
封若书要成亲了。
这消息沿着巍巍山峰,涓涓川水,传遍了八川大陆。
新娘是容王卫临寰的七公主,传闻有一笑羞近容城花的容貌,是养在深宫的绝代佳人。
世人说,这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世人说,容王真是好眼色,公主嫁得好,国师娶得好。
世人说,除了七公主,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举世无双的国师。
大婚那日,国师府铺满了红绸,容王卫临寰拖着病躯亲自主婚,人皆言笑晏晏,恭贺连连。
一口一个“国师”,一口一个“恭喜”。
然则却有一人,风尘仆仆从芷阴赶回,口里只唤了一声“军师”,却道不出贺词。
“......霍先锋?”
封若书看到门边的人,饮酒的动作一僵,如鲠在喉。
霍邦见到封若书光鲜的婚服,心头当即被剜了一块肉,鲜血淋淋。小山一样的身子魁梧又单薄,立在院门口。所有宾客都停杯住筷,纷纷回头来瞧他。
院中坐的,几乎是容国所有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以镇北侯为首的三大亲侯、王室所有的公子、翰林院的国士、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以及,坐在最前端的方羿。
王公、贵族、朝臣......霍邦昼夜兼程地赶路,一身的灰,蓬头垢发,在华服玉冠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封若书没动,霍邦也没动,场面一时降到冰点,所有人都盯着那破门而入的面生的不速之客,议论纷纷。
这时,需要有人出来收拾局面,也需要有人给疑惑的众人一个交代。于是方羿站了出来,大方地走到霍邦身旁,对众人道:
“诸公见笑了,这位是边城守将霍邦,跟本侯和国师都是旧识,边城路远,故而才匆忙了些,望诸公莫要见怪。”
僵化的局面这才打破,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霍邦将军,久仰久仰。”
“听说此次伐蛮大战,霍将军可是立了大功。”
“原来是有并肩作战的情分在,怪不得边城这么远,霍将军也要赶回来参赴婚宴了。”
方羿拉着霍邦紧绷的手臂,他整个人都在颤,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于是方羿朝众人浅笑点头,“本侯先带他下去收拾一二,诸位,暂且失陪了。”
随即拉着人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