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推著轮椅,慢慢靠近了放著谢玄衣尸体的床边。
当他看到那个面色青灰,死相毕露的人时,心中原本对此人的万般仇恨,一时间竟也淡了许多。
“谢玄衣,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这麽难看的一天!哈哈哈哈……”
穆青边笑,边将手抚到谢玄衣身上,他慢慢揭开了对方身上盖的薄被,眼中蓦然一痛。
这是一具伤痕遍布的身体,看样子对方在世时也曾受了不少折磨。
身为帝王,享受著至高的荣誉,没想到一旦龙落九天,却是生不如死。
谢玄衣肩胛两处的铁钩伤痕尤为显眼,穆青知道,这是有人为了废去他的武功特意用的酷刑。
当初自己被无比信任的师弟谢玄衣废了双腿,如今谢玄衣却他的同胞兄弟废了双臂,莫非都是报应?
穆青正要冷笑,转眼却瞥到谢玄衣那张沈寂於死亡阴影之中的面容,看上去,谢玄衣死的时候并不十分痛苦,甚至嘴角边仍有一丝此人惯常的微笑。
“哼……”
穆青的指尖抚过谢玄衣嘴角僵硬的笑纹,冷戾的目光终於还是渐渐柔缓了下来。
紧接著,穆青收回手,俯身下去,将自己的唇压在了谢玄衣冰冷的唇上。
多年之前,是谢玄衣笑著吻了他,多年之後,他还对方这一吻。
“玄衣,你真是狡猾,一个吻便让我为你所惑,以至圣教受屠,我也因此失去双腿。但是,这麽多年以来,我恨你虽深,如今看见你这副样子,心中竟还是有些不忍,哈……当初我之所以派严铮来杀你,原以为自己不亲眼看到你的下场,便不会难过,谁知道,终究你我之间只能如此相见呢?如今你已死在铮儿手上,我也算完成师傅遗愿,铲除了你这个修罗教的大仇人了。而之後之事,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该做一个真正的了结……”
说话间,穆青抬手一喝,指上顿时涌出一串鲜血,他将染血的指尖顺著谢玄衣的额头,嘴唇一路滑到对方的脚心处,口中默默念动修罗教的禁咒。
正站在谢苍穹身边陪他等待的谢玄衣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不适,他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灵魂,要生生剥离宣华的肉体。
“唔!”
剧烈地疼痛翻滚在体内,谢玄衣禁不住倒退了两步,他捂住嘴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只得暗自提气压制住身体的不适。
“宣总管,你怎麽了?”
自从宣华重伤之後,谢苍穹便觉得这个老太监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他瞥了瞥明显身体不适的宣华,只见对方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似乎受了极大的痛楚。
“啊……微臣,微臣忽觉不适,是否可以告退……”
谢玄衣支撑不住那股要将自己的魂魄撕裂开的痛楚,双腿一软顿时跪了下去。
谢苍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复活自己的兄长身上,自然也不会对一个还有点用处的太监太过在意,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宣华可以退下一边去,而自己则是目光紧锁,牢牢地盯住了密室的大门,等待结果。
宣宁这几日趁著宣华外出奔忙之际,将自己的一腔怨愤都发泄在了宁安臣的身上。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义父何以会忽然转了性情,竟对这个贱人又好了起来,难道义父是忘了之前这贱人怎麽陷害他的了吗?
他冷眼看著宁安臣一脸恬静地坐在一边,小心地伺候著因为脾性过於爆烈而不得不被绑在床上的谢潜鱼。
“哼,还真是个贱人,见谁都能凑上去!”
宁安臣情知宣宁极为痛恨自己,又想起对方折磨自己时的种种手段,顿时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便跪了下来,畏畏缩缩地说道,“贱奴只是想替总管大人好好照顾此人罢了。”
谢潜鱼自在宗正府中受了诸多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後,性情大变,似乎体内传承者淫兽一族的血性亦被唤醒。
他龇牙狠狠地瞪著走过来的宣宁,看见对方那典型的阉人阴柔模样便恨得牙痒痒。
“啧,这逆贼精神倒也好,一个叛匪,一个贱人,倒真是一对!哈哈哈,对了,这逆贼今日还未吃东西,贱人,你快去喂他些吃的,省得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