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判官茫然应了,等小太监一走,果真继续守在原处,远远盯着赵静不放。
也不知望了多久,那白发青年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柄短笛,在唇下呜咽吹了一曲,那幽幽笛声凄怆入骨,仿佛这一路扬帆,走的是白雾茫茫的忘川路,寻的是生死不知的梦中人。
赵判官听他曲中满腹愁思,一颗心好似钝刀割肉。
好在那青年吹完这曲,就收起短笛,低声吩咐道:“拿酒来。”
赵杀左右看了看,并不知酒水放在何处,踟蹰了好一阵,终究是空着手,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立在赵静身后,替他拢了拢松松垮垮的披风。
那赵王爷浑身一震,满脸惊怒之色,猛地转过身,右手已扣住了防身袖箭的机括——可他忽然看清了赵杀那张脸。
赵杀老脸一红,低声唤了句:“阿静,是我。”
赵静身形微晃,仍像不能置信似的,呆呆看着他。
赵判官只好续道:“阿静,中元鬼市之后,你迟迟不醒,我只好进了你的梦。”
他说到此处,抬头看了看这海上月色,悄声问:“你做的是什么梦?”
赵静慢慢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多了两抹血色,松开袖箭机括,极轻地笑了一笑:“哥哥真是胡来……我这是极正经的一场梦,偏偏你穿成这样跑来找我。”
赵判官被他说到痛处,红着脸摘下头顶乌纱帽,和拂尘一并远远丢开。
可赵静仍是微微笑着,那双猫儿眼中仿佛是噙了冰冷眼泪,既像是春雨晨雾蒙蒙一片,又像是桃花瘴气晕染开来。
赵判官许久不曾被他这样打量,一张脸涨得通红,把赵静披风重新系了一遍,用力拍平了折痕,想到这诡丽梦境,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阿静,你到底做了什么梦?连哥哥也不肯说?”
那赵静长睫轻颤,双目流情,人低低笑了好一会儿,总算如实相告:“我这次陪哥哥逛了鬼市,回来后多少有些消沉,勉强合了合眼,就梦见了许多年前的旧事。我那时讨了差事,乘船出海,想去海上找一找有没有仙山,山上有没有哥哥这样的仙人……哥哥知道的,我在人间,就这样蹉跎了几十年。”
赵静说到此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腮边却多了两道湿亮的泪痕,柔声道:“你看,我明明做的是这样正经的梦,偏偏哥哥来了。”